有陆三郎那番话打底,当楚国公张瑞去而复返,然后发现朱莹赫然在他书房中老神在在,反客为主地悠闲看书等他回来时,那自然是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无可奈何。接下来的接洽倒也能说顺利,因为朱莹一上来,就把所谓基金的概念解释得清清楚楚。
基金只用来投资,和单纯的占股却还不同,可以随时抽出。比方说,在西北那边还没有把脉络理清楚,而张寿在沧州那边研究的优选棉种也还没有个具体结果的时候,种棉二字无从谈起,这偌大的一笔钱当然不是就此闲置,而是作为投资,
如果仅仅是投资,那么当然可以收购某些富贵人家急需用钱而出让的股份、田地以及各式产业等等。然而,因为如今这些投资人身份的特殊性,如果张寿真的像投资基金那样去满世界收购,那就离谱了,所以,只有自己消化。
反正这年头的基金又没有监管,像张寿和陆三郎拥有的那些优质产业,本来就是最好的投资标的。而且,两人如今确实需要钱,因为一个在研发烧钱,一个在铺开销售网络,那是处处铺开摊子,处处增加人手,自然不愁有钱没地方花。
就连刚刚回京没几天的张瑞都听说,不少人都在打听这对师生是不是还需要资金入股,可打听到的答案却都是资金充裕——成婚前后没差几天的师生二人娶的媳妇全都家境殷实,嫁妆大笔,什么投资不便宜岳家,还要外人插手?
因此,当他听陆小胖子在那天花乱坠地说,等回头这笔钱抽出来的时候,会连本带利计算总体回报,然后再按照众人所占份额计算最初投入那百金白银的全新价值——回京之后他就听人说张寿那生财童子美名,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这会儿不由得呵呵一笑。
“若是如此,太后娘娘和三位娘娘那点钱,直接就投到张学士和你陆三胖的这点产业当中不就一本万利了,何必舍近求远?”
“若是求财,我家小先生连之前那纺车和织机的图纸都献给朝廷了,玻璃的配方也直接献给皇上了,那价值多少钱?诸位娘娘不说在那纺车织机上与民争利,大可拿这笔钱去开玻璃工坊,哪家达官显贵难道还能和她们去争?可难道楚国公觉得诸位娘娘都是一心求财的?”
见小胖子甚至流露出了某种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鄙视,张瑞差点没气歪了鼻子。
然而,他却也不得不承认,此番拿出钱来的那四位,确实不怎么在乎钱。
太后当然是不在乎钱的,那不是因为太后娘家有钱,也不是因为最看重的娘家外甥赵国公朱泾有钱,而是太后自己就非常有钱!想当初睿宗能成功上位,可不就是因为太后善于经营,如今下头肯定还养着很多群臣不知道的人!
一般的贵妇去清宁宫,回来逢人就说太后生活如何素雅,如何简朴,可他那老妻却颇有眼力,曾经对他说,就太后那清宁宫,很多东西都是千金难买,那是低调到显得简朴。比如说很多宋时名窑的瓷器,除非你眼力好认出来了,否则你在清宁宫难道还能悄悄去看杯底?
而皇贵妃和贤妃,那是一对不哼不哈,娘家都很普通,两人是一万个都听皇帝的,听说之前娘家兄弟子侄想要求官都被挡了回去,三皇子四皇子和舅家都谈不上亲近。所以,两人不是不爱钱,而是谨小慎微惯了,为了儿子都愿意继续低调。
至于现在的贵妃,也就是从前的裕妃,那更是傲气,想当初皇后克扣,她就穿旧衣去清宁宫给太后朝贺,也不肯学人翻新旧衣裳,把皇后气得在清宁宫就差点没摔东西。
然而,虽说不能在嘴上说,但张瑞还是在心中觉得,现在如此,不代表将来也会如此。太后是有个皇帝儿子,再加上执政多年,颇有家底,但那三位一人一个儿子,如今说是东宫有主,分了座次,但天知道会不会为了儿子打算,拼命拉拢张寿这个主意多多的生财童子?
如今这联盟说不定就是太后力主,可将来如何,谁知道呢?
小胖子却不在乎张瑞怎么想,见朱莹笑吟吟地坐在那儿,把说话这件事全都交给了他全权去办,他自然口若悬河。
要说之前在张园时,张寿一开口就把他和朱莹那灵机一动的主意给包装成了一个完善的基金方案,自认为头脑卓绝的他不免大受打击,但此时在楚国公张瑞的面前,他仍然抱有一种很强的优越感。就算爵位高,地位尊,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站在争权夺利的高度看问题?
哪怕小胖子其实是最爱钱的,可这会儿他却不想谈钱。张寿往日为了教育他这个财迷,没少提所谓的社会责任感,这会儿他就依样画葫芦拿出来,一句句话往张瑞脸上糊。
张瑞起初听着还只是漫不经心,可听着听着发现小胖子开始大谈特谈上升通道、国民幸福感、阶层固化、社会责任感……这比他听到某些观点犀利的书生说什么土地兼并,隐匿人口还要吃惊。因为这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名词!
尤其是他看到素来对这些东西很不感兴趣的朱莹竟然笑意盈盈听着,他就更觉荒谬了。
“停,停!”
他喝了两声,又赶紧打了手势让此时谈兴太高的小胖子停下,等人真的住了口,他这才黑着脸说:“你小子别说了,钱我出,人我也出,西北那边我一群旧部确实是过得苦哈哈,你们这么粗的大腿,我只要言语一声,他们当然愿意抱。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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