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西阳,万人空巷,男女老少簇拥在城南大道两侧,挤得排成人墙维持秩序的士兵不堪重负,虽然士兵们不住的嚷嚷着“不要挤”,但依旧阻止不了百姓们的热情。
今天可是个不得了的日子,天子从安陆移驾西阳,西阳百姓们闻讯兴奋不已,大家都等着沾沾“龙气”,见见天子仪仗是何等的威严,回家后也好多一笔谈资。
西阳百业兴盛、商贾云集,除了本地百姓,还有许多外地人暂居于此,所以看热闹的人群中,有许多人操着各种外地口音,各种方言交汇一起好不热闹。
在西阳的外地人,基本都是行商或者来讨生活的各处州郡无地百姓,而现在是“上班时间”,那些在各种作坊、养殖场“上班”的人,此时不可能旷工跑出来看热闹。
所以在场的外地人,大多是被讽为“重义轻离别”的行商,他们常年在外奔波,见识可比一般百姓强得多,消息也比一般人灵通的多。
如今周国形势大乱,宇文氏和尉迟氏决裂,许多山南百姓还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行商们却洞若观火、明白得很,时局纷乱,战火蔓延,往返于天南地北的行商们若不搞清楚局势,很容易人货皆失。
对于来自各地的行商来说,天子驾临西阳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这意味着宇文氏在军事上初步顶住尉迟氏的进攻之外,还在政治上扳回一局。
根据之前的消息,天子据说已经在邺城“遇刺伤重不治”变成了“先帝”,结果却被西阳王在悬瓠遇见,来到山南,这样一来,杞王父子就免去了“弑君”的恶名,而这恶名,改由丞相、蜀王尉迟惇来承担了。
当然,今日驾临西阳的天子是不是真的还两说,见多识广的行商们可不会轻易被小道消息误导,但他们也知道,既然这位天子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巡视西阳,那就意味着其为真人的可能性不小。
因为在西阳,可多得是见过真龙天子的人。
别的不说,黄州州学如今声望越来越响,经学名家、饱学之士云集,他们之中许多人以前曾在朝中任文学官职,是见过天子的。
譬如在州学讲学的“二刘”,其中之一的刘焯来西阳之前,是在邺城任太学助教,自然是见过天子的,还有其他经历类似的经学名家、大儒,在邺城时也大多见过天子。
读书人,总是有一股傲气,如果今日来西阳的天子是冒牌货,也许这些大儒之中有人不敢吭声,但也会有人铁骨铮铮当场戳破谎言,所以天子敢来西阳,说明不是“做贼心虚”。
在西阳的行商们大多想得明白,天子若是真的,那么宇文氏稳住关中、山南人心的可能性就会很大,所以周国分裂成东西周的可能性也很大,这就意味着新的商机。
黄州西阳出产的布匹(染色布)、香皂、玻璃制品、白瓷、书籍已经热销各地,甚至在邺城都有了知名度,这一点不会因为周国分裂而结束,反倒会因为东西对峙,导致黄州货物在东边“奇货可居”。
而就在数日前,一队粮船从上游而来,浩浩荡荡途经西阳往下游而去,关于这船队的内幕消息很快传遍西阳,大家听得明白,这是陈国使节带着山南的粮食回建康,同行的还有周国(宇文氏)的使节。
两国媾和,共击尉迟氏,这极有可能成为现实。
那就意味着,长江中游和下游之间的商路,又畅通了!
行商做买卖,就是靠低进高出、带着货物辗转各地赚差价,而要做到这一地步,需要消息灵通,身在西阳的行商们,极度庆幸自己此时正好在城里。
这么重要的消息,足够他们提前布局,当然,首先得想办法筹集更多的资金,赶紧到各作坊进货,晚了可就被人抢了先机。
而有的人脑子转得很快,意识到天子驾临西阳的一层用意:要让聚集在西阳的读书人、商贾们,将正统天子来到山南的消息,向四面八方扩散。
此即为“广而告之”。
。。。。。。
西阳城南码头,黄州总管府文武官员、下辖各州主要官员云集于此,按照官阶大小依次站队,排出最隆重的排场,迎接即将驾临西阳的天子。
御驾走的是水路,天子在安陆登船,经涢水入长江然后顺流而下抵达西阳,所以官员们在城南江边码头迎接御驾,城内接驾的各项事宜均已准备完毕,就等着接人。
天子出巡,排场自然不会小,山南道大行台尚书令全程陪同不说,禁军、侍卫等随行人员不少,还有仪仗以及外围护卫的军队,数千人的规模,接待起来可不容易。
若是七八年前那破落的西阳,要接待天子御驾必然很吃力,但如今的西阳,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财力每年都在增加,即便临时布置行宫,也能凭着一州之力布置得富丽堂皇。
一想到这里,黄州长史郝吴伯就心痛。
黄州州库的收入每年都在明显增加是不假,但是花得也多,更别说这一年来到处都在大规模开支,又要打仗,看着满仓满库的钱粮布帛运进来没多久又运出去,本来就忙得团团转的郝吴伯都已经恍惚了。
花钱如流水,花钱如流水啊!
作为经手人的郝吴伯,如同帮东家算账的掌柜,看着大笔钱粮在自己手上不停流转,已经有些恍惚甚至麻木,他没想过自己年纪轻轻,就能有机会掌握如此巨额的“财政现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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