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烈将半边身子浮在水面之上,瞧了瞧我与离光,忧心忡忡:“公主与殿下在此稍作休息,兀烈潜去王城瞧瞧留守的族人。”说着整个人已经潜了下去,眨眼不见踪迹。
结界之外,岳珂被几十名幽冥骑兵包围。突听得朱雀神君道:“太子殿下,无论如何,大王子初归天界,若要定他的罪,也只能是天帝陛下才有此权利。岂能教幽冥骑兵将他绞杀?”火云剑起,已劈翻了岳珂身周的两名幽冥骑兵。
那两名铁骑缓得一缓,还未曾将脑袋捡起,凌昌已是怒了:“朱雀,本殿之命,你焉敢不遵?”
脚边咕咚咕咚,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离光忽尔推了我一把,我不及细想那两名幽冥铁骑,低头来看时,不禁吓得骇然一跳。
但见结界之内方寸之间的水波逐渐变红,不时浮上来一条胳膊,或者一只脚,只等那头颅浮了上来,离光才惊痛道:“兀烈——”
说时迟那时快,饶是我从来自诩机敏,见得兀烈的头颅,立时拉了离光往背上一扛,化出鸾鸟真身冲天而起,结界在我身后纷纷扬扬,化成了碎片跌落进海底,已是迟了,右足已是钻心的痛。
我低下头去瞧,原来结界的地方,正潜起了两名铁骑,其中一人生锈的陌刀之上染满了鲜血。
离光在我背上急道:“青儿,放我下去吧。你负着我定然是飞不高的。”
幽冥铁骑的乘骑,皆是似马非马,似驼非驼的带翼怪兽,此刻不断从海中浮上来,转眼间海面上已被覆盖的黑压压一片。我在半空着载着离光盘旋徘徊,见得下面岳珂与朱雀神君买力砍杀,许是凌昌今日定然想要置他于死地,他身周幽冥铁骑起来越多,反倒是朱雀神君身周之铁骑越来越少,一团红色铠甲,如烈火一般,所过之处——
头顶离光急道:“青儿小心,这些幽冥铁骑飞上来了。”
我脑中似清明一时,眼前已扑扇双翼飞上来几骑骷髅,有皆举着兵器向我叉来。其中一具骷髅五官之内竟然探出了一把青荇来,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在双目之间来回跳窜,我一呆,左翼之上已经挨了一刀,那骷髅发出诡异的哦嗬嗬的笑声。
离光在我背上急道:“青儿……青儿……”
我禁不住悲鸣一声,忍着钻心的痛,振翅冲天,极速远离了这几名铁骑。离光在我背上默得一默,清幽之音渐起,居然不是鲛人之语,歌词句句入耳:
“终朝采绿,不盈一匊,予发曲局,薄言归沐。
终朝采蓝,不盈一襜,五日为期,六日不詹。
之子于狩,言韔其弓,之子于钓,言纶之绳。
其钓维何,维鲂及鱮,维鲂及鱮,薄言观者……”
反反复复,歌声似黯夜月光下潮水一般流淌,我虽不大懂歌中之意,但也大略能听得出其中的思念哀凄之意,仿佛是丈夫离家,家中娘子日盼夜盼,久盼这至,爱怨幽咽,初时只觉这歌声细细在耳边响起,不过一时,只觉耳边心间,无时无处不是这歌声,教人听得心碎欲泣,直恨不得替这丈夫回家去抚慰这情切的娘子。
背上猛然一痛,似被人揪了羽毛一般。我心中顿时清明,想来定然是离光见我听得入迷,怕我也被圣音所惑,方才揪了我的羽毛示警,好教我清醒过来。四下去瞧,飞在我近旁的幽冥铁骑初时还对我挥刀相向,此时渐渐迟钝了起来,似在侧耳细听。白骨枯容之上,居然渐渐有了些微不同的表情,瞧来诡异之极。我早听离光所说,这些幽冥铁骑虽然骨节乃是战争之中死去的将士,只用了法术留下了一具枯骨,但各个皆有魂魄,居然教离光的圣音扰乱了心神。
低头去瞧,海面之上依旧激战不断,朱雀神君的火云剑上下翻飞,岳珂白甲之上已染有斑斑血迹。等等——火云剑——
我心中大喜,拍着受伤的左翼朝下喊:“幽冥铁骑怕火……怕火……”朱雀神君的火云剑翻飞之时,那些幽冥铁骑倒地,却不曾再重装四肢,眨眼间便被潮水般涌上来的后来者给踩下海面去。
头顶惊雷滚滚,,半空中响亮劈下一道闪电,差点烧着了我。离光的歌声一滞,幽冥铁骑顿然惊醒,齐齐攻来。只听得狂龙怒吼,一条银龙从海面跃起,闪电般窜上云层,身如巨蟒,翻腾跳跃,昂首摆尾,猛然间口朝下,喷出一团火球来,砸向了下界那片黑压压的铁骑之上。
幽冥铁骑虽不会言语,但简单的音节却可以发得出来,被连串的火球砸中,纵然才从海底潜上来,浑身湿漉漉,却经不住巨龙吐出的三昧真火,顿时嗷嗷惨叫。
顿时海面之上如群鸦惊飞一般,掠起无数骑怪兽,半边天空皆被这些铁骑座下怪兽遮了去,本是暝色渐昏,此时却似子夜一般漆黑,唯有岳珂不断吐出的火光照耀着海面之上鲛人残骸,随波轻浮。
惨叫之声渐息,想是海面之上鲛人已被全部绞杀。岳珂先时虽占了上风,但架不住幽冥铁骑者众,纵然有朱雀神君相助,亦渐渐落了下风。我有心想要上前帮忙,但苦于背上正负着离光,此刻已渐被幽冥铁骑所围,脱困亦难,怕是眨眼之间会有丧命,哪有暇相助岳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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