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岳珂那幅笑傻了的样子,我险些以为他此时又成了珊瑚城中那懵懂小儿,偷偷捅捅离光的胳膊,轻声道:“这条龙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离光就势攥住了我的手,悄声道:“许是他听说自己无意这中得了条姻缘绳,不知要跟天上哪位仙子成亲,乐得疯了吧?”
我瞧着他忽绽的微笑,心下一阵发虚,没敢把这条姻缘绳的另一头拴在我右脚腕上这件事情告诉他。
岳珂抱着自己的爪子乐了一回,听得我与离光私语,这才敛了笑意,大力拍了离光肩膀一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姻缘线向来只在凡界使用,乃是仙界专管姻缘的月老所拴,但拿这姻缘绳往仙人身上拴,我倒是头次听说。”
离光目光在我二人面上来回扫了一番,了然的点点头,道:“青儿,你上次答应我的那件事……”
我心中盘算来去。就算月老联手与天界太子凌昌做了这恶作剧,但婚姻嫁娶,就算情有所钟,也理当听从一回父母的意见。从前也就罢了,我权当自己无父无母,但现如今……我轻声道:“其实,从认识阿修罗王的第一天,我心中便有个愿望,盼着他如果能是我的父亲,该有多好。”
他二人猛听我提起阿修罗王来,皆面上一肃。我笑意缓缓,带着回忆的遗憾道:“可惜后来误以为他是丹朱的亲爹,心里不免待他冷淡了些,怎么样都不能如以前一般亲密无间,觉得他坚实可靠。”
随即一笑,道:“在珊瑚城初次听闻鲛王讲这件事,我心中……我心中虽然矛盾,实则惊喜不已。只是近日见了姨母,她却不同意我与亲父相认。”
离光尚未答言,岳珂已愤愤不平道:“你休得听信你姨母之言。她不欲令你父女相认,不过是自己的一私之念,深恨阿修罗王罢了。”
离光若有所思道:“青儿是想说自己的婚姻大事要阿修罗王点头?”
我点点头,从他手里挣出来,啜了口苦茶,只感觉五脏六腑皆是苦不堪言,但心中反倒泛起一丝异常的甜蜜幸福来,反将这些年来的孤寒自怜袪得干净,面上不自觉带了一丝满足的笑意来。
那个人,磊落堂堂,九尺昂藏,仙界传说他凶残成性,嗜杀嗜战,只有我知道,他有温柔细致的心肠,有和软醉人的微笑,有宽厚温暖的胸膛,当他初次用大手牵着我的小手的时候,我的心中已经如灌了蜜浆一般,窃喜不已。
如今在我心中,再无人能够将他诋毁诽谤,鄙夷不屑。我立起身来,四周天地之间云海茫茫,仙气缭绕,外面天兵天将把守严密,天河汹涌险厄,我虽振翅难去,但心中已有足令我牵心挂肺之人,恨不能立时相见,再不相离。
夜色淡去,乌金将出,眼前似有万丈光芒,再无暗黑沉迟,暮气难遣。我捏诀将房中之物送回,朝他二人摆摆手,回头笑得灿烂:“还是明晚再聚吧。我且先行一步了。”大步行了几步,又记起再晚些回去,怕是要吃太子点下的排揎,招来祥云回了华清宫。
也不知昨日太子殿下宴会如何,但今日我到了华清宫门前之时,流年苦着一张脸在宫门口翘首多时。见得我落下云头,跑上前来拖着我道:“姑奶奶,你这一日一夜溜出去也不见回来,太子殿下都找了好几回了。昨晚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你不回来我也休得回去歇息。”
我倒从不知道太子殿下反复无常到这种地步。前一刻笑如春风后一刻便是数九寒冬。但我昨夜想通无数疑团,前面已是金光大道,再无片羽阴霾,又哪里会在乎他这点太子脾气?
流年拉着我一径进了雀罗殿,太子殿下沉着一张脸坐在案后,见得我进来,阴恻恻道:“掌吏倒是这会知道回来了?”
我打着呵欠敷衍他:“天界宫殿也忒多了些。太子上回将小仙丢在一处陌生的地界,累得小仙大半夜才摸回来。昨日殿中太过热闹,小仙想着这些王子公主倒不用小仙来侍候,便偷懒躲了出去。听流年说殿下在找小仙,可有要紧之事?"
他噎了一噎,细心在我面上打量,多半见我气定神闲,道:“莫非是会情郎去了?昨日东海龙三太子也在殿中,我瞧着他后来也溜了出去。难道你俩在一起?”
我瞧着他目中阴翳甚浓,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摇摇头道:“殿下这不是在说笑吗?我与龙三太子向来不对付,若是对付,还能将他暴打一顿,气得东海龙王告上天庭来?”
他点点头,又心有余悸一般:“可是那红线……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心跳的感觉?”
我见他这般穷追不舍,想到听说这凌昌太子的娘亲,现今的天后娘娘便不是一座省油的灯,这太子若得了其母几分遗传,不知道会不会也是个小心眼的主呢?世间虽有笑如春风这词,可紧跟着还有笑里藏刀一说。岳珂娘亲当年就吃了大亏,若教这对母子知道岳珂乃是当年的天帝长子……后果不堪设想。
遂大胆瞪了他一眼,恼道:“太子殿下也跟月老一般糊涂了?这姻缘线明明是拴凡人夫妇的,却拿来戏耍,拴了两个仙人,哪有什么功效呢?太子殿下若是找不到心跳的感觉,不如也找月老弄条线来,拴在丹朱表姐与自个儿的脚脖子上试试,看能不能浓情蜜意,生死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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