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在门口,微微笑道:"不知何事,竟敢劳烦虎王前来?”
初来女床山之时,我倒不曾担心过这虎妖,他身上虽有戾气,但我好歹身负上万年的修为,与他相相搏未必没有胜算。但自从见识了后山妖魔的法力,我便知道自己的小命如今正悬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漫说是我自己,便是我身后院子里那四条命一样不得救赎。
是以,今日对这虎妖,我倒很是有自知之明的更为谦逊。
虎妖见得我笑脸相迎,面上诧异之色虽一闪而过,却也是眉开眼笑,目光关爱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叹道:"仙子这两百年间闭关修炼,不曾出过府,倒令在下好生挂念。”
闭关修炼?
我这关闭的差点连魂魄都丢了。心内虽觉他这般言语实有些过于亲昵,但也不便反驳,遂作出一副谄媚之色,敷衍道:"小仙法力微末,也不知冲撞了后山的哪位大仙?但求虎王替小仙多多美言几句。"虽明知后山那位乃妖魔,也睁着眼说瞎话,我今日始知自己从前那些骨气,原来全是等闲,不过是知道那些仙侍纵然冷言冷语,却不能取我性命之故。
虎王亦很是谦逊:"仙子这是说哪里话?仙子的事便是在下的事!只是这山中猰王今日烦劳在下前来通传,他老人家想见见女床山的地仙,在下得空便前来探望仙子一番,顺带通传。”
我初次听闻此地盘踞着妖魔的名头,想到那炙人烈火,便有想逃的冲动。他既想召我,定然是前两日本想上达天庭的奏疏惹怒了他。若单是我,使个遁地术,我这地仙也就名副其实了。他要想在女床山这几里地里翻出我来,倒也不大容易。可瞧瞧身后,院内那四条命皆系于我身,又岂能由得我胡行妄为?
见虎妖还眼巴巴瞧着我,只得拿捏出一个得体的笑意来:"小仙初掌女床山,万事不知。既然是猰王想见小仙,择个天清气朗的好日子,小仙定然前去拜访猰王。”
虎妖期期艾艾,好半日方道:"猰王他老人家想明晚约见女床山土地,不知仙子方便与否?”
我爽朗应了下来。心中虽异常紧张,又不能教这虎妖小瞧了,只得拿些场面话来搪塞。
那虎妖似对上次之事耿耿于怀,三句话不离我的伤势。我被他弄得烦不胜烦,又发作不得,最后又收下了他送的两株千年灵芝,才好歹将他打发了。
院内几人见我两个在这里献媚来,阿谀去的,颇有些亲如一家人的做派,各个面色活像吞了癞蛤蟆一般难看得紧。又见那虎王送了我两株千年灵芝,我毫不推辞接了过来,千恩万谢,更巴巴将虎王送得影子都瞧不见,这才回转,那脸色便似上了调色盘一般,各种颜色都有。
我愁眉苦脸握了灵芝刚进院门,九狸便冲了上来,抢过灵芝扔下地去,几脚踩个稀巴烂。
从前听说凡间父母对待不听话的孩子总是一顿棒子便打得服服帖帖了。我初次听闻颇为诧异,不过是顽皮小儿,若实在淘得厉害,拿根绳子绑着便如念了个定身咒一般,又有何难?
今日见得九狸这般不依不饶气急败坏的小模样,不禁心头火起,虽念个定身咒定然能将他制住,但此刻最想做的便是拿根棒子将他一顿好打,好泄我心头烈火。
我向来脾气不好,这会子大难临头,心情本来便有些烦燥,又教这小子激得似熬油一般,也懒得装什么秀雅,捡了最近的凳子坐了下来,拖过九狸压倒在膝上,便如我曾经瞧见过的凡间那个大胖屠户打自家儿子一般,有样学样,先将小儿的长衫撩起,只剩了中衣,抡圆了巴掌便打了下去。
亏得我伤后体虚,虽不曾将这任性的小家伙打得鬼哭狼嚎,却将那莹澈赤瞳打得聚起了水雾。起先薄雾弥漫,接着便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滴了下来,不能止息。
我身上穿着鲛绡纱,水滴不透,那泪珠便打着滚儿争先恐后滚下地去。
紫狐已是上前小声恳求:"大仙,对孩子可不能下死手。”
我本有心停手,可这小子倒有几分骨气,见紫狐低声下气为自己求情,明明疼得眸中蓄泪,偏要梗着脖子吼:"我没错,就是没错。"只惹得我一腔怒气噌噌噌又冒了起来,手下巴掌不觉间又重了三分。
紫狐求了半日,见我丝毫不听劝,反倒有变本加厉的形迹,很是战战兢兢。
九狸那死孩子偏又梗着脖子充好汉,便如凡间那些个傻头傻头充忠义的汉子,铡刀临头犹在高喊忠列节义,明明性命不保,又那来的忠列节义可言?我但凡见得这般情景,总觉世人愚不可及,今日见得他这般模样,只觉往日灵气全无,竟只剩了鲁莽,气更不打一处来,打得更狠些。
兔妖何曾见过这阵仗,早已吓得哆哆嗦嗦,自顾不暇。
还是紫狐壮着胆子将九狸从我怀中拉了下来,只紧握着我的手,连连惊呼:"大仙,大仙别气。伤后受不得气,打这孩子往后有得是日子,这会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我抬头去瞧,原来那弥漫在丹穴山后的黑雾又向前移了几分,不出几日这前山定然也会被雾瘴所罩。心口似被一双无形的爪子揪住不能透气一般。偏偏九狸那小子不知好歹,依旧梗着脖子道:"我没有错!我没有错!你就不该收那虎妖的东西,不过就是两株灵芝草,青丘还是拿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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