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 凌州。
凌州背靠离山山脉, 东西都是连绵不绝高耸的山脉, 南面是冀北, 北面就是辽东, 易守难攻, 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因为掌控凌州,就等于是掌控了辽东和冀北之战的主动权。
原本凌州是由辽东都指挥使司控制,七月, 都指挥同知寥一骏叛投北定王府,都指挥使沈离带军退守西北并州,凌州也就变成了北定王府的地盘。
只是寥一骏前往北定王府, 北定王府力大军尚未迁至凌州之时, 七月底,当时尚为大周北路军统帅的沈时其趁北定王军不备, 与城内原都指挥使被迫向北定王府的将领里应外合, 偷袭攻城, 又夺回了凌州。
现在北路军便是驻守在了凌州, 而北定王府的大军则是驻扎在了离山山脉的脚下。
这形势对北定王府非常不利。
凌州州府衙门后宅, 子时。
窗外阴黑,只能看到树影隐隐绰绰, 还有风吹过树叶带来的飒飒之声。
房内点着一只蜡烛,微弱的烛火摇曳, 烛光忽明忽暗, 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似的。
南阳侯瘫坐在椅子上,手上紧紧捏着一封信,用力得手指已几近痉挛,他只觉得整只手都烧得慌,想扔掉手上的东西,可哪怕松那么一点他都害怕那里面的字会被他人窥视到,他又想捏碎它,可却知道,捏碎也半点都没用,因为那不过是临摹本,还有也捏碎不了背后之人的恶意。
那信,是北定王让人送来给他的。
闵流妘自以为截走了北定王给南阳侯的密信,但其实闵流妘截走的那封只是穆元祯让她“截走”的假信罢了,真正的那封信还是到了南阳侯的手上。
这封信里面其实是有两封年代久远的旧信的临摹本外加一张只有一段字的信纸。
两封信都不是北定王直接书写给南阳侯的。
第一封就是当年宋妃拿来威胁赵老夫人的老南阳侯给当年尚为东夷二王子也就是现在的东夷国主的临摹本。
当年东夷国主有恩于老南阳侯,老南阳侯为报恩几次三番在背后帮助东夷国主最终夺位成功,这期间有好几封书信往来。
这封信哪怕不是真迹,只是个临摹本,南阳侯也是丝毫不会怀疑的。
因为此事老南阳侯临终前跟他说起过,东夷国主给他父亲的信也在他那里保藏着。
只是这事为何北定王府会知道?
这是自己父亲写给东夷国主的密信。那就是说陛下并没有冤屈北定王,北定王他真的是和东夷国主有勾结,然后东夷国主出卖了曾经数次帮他的父亲。
果真是背信弃义之小人。
当年东夷国主是偶然救了自己父亲,可是父亲坚持要报救命之恩,这才助他夺位。
如果只是这封信,其实对南阳侯来说并无什么威吓力,因为这些事本就和大周并无多少关系,而且他父亲忠良一生,涉及异国,就算是有救命之恩,他又怎么可能私下助当年为东夷二王子的东夷国主?
这事他父亲是禀告过高祖皇帝,得到过高祖皇帝的应允的……
还有第二封信,是开国初,当初的闵家家主写给第一任北定王的,上面提到请北定王前去藩地之后勿必保重,他日时机成熟定会迎请北定王回京。
第二封信说的内容虽然令南阳侯震惊,可那到底是闵家和北地王府百多年前的旧事,当年开国将领大多跟随第一代北定王的父亲打过天下,就算有这事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出奇。
虽然闵家是他的母族,这事对南阳侯府其实影响不大。
所以他根本不会为这样两封旧信的临摹本而惊惧到失态。
令南阳侯惊恐又不敢置信的是附着这封信另一张信笺上的内容。
上书“永元十二年,高宗皇帝贵妃宋氏以此两封书信为胁迫,逼南阳侯夫人闵氏以安魂香毒杀皇后闵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抽出这张纸时全身的血都涌上脑门,让他差点晕厥。
他母亲怎么能不与父亲商议行此荒谬至极又疯狂的事?
还是以这样两封信……一个说的是根本不具任何威胁性,根本就已经得到过高祖皇帝允许的事,一个是她娘家百多年前的旧事,谁知道真伪?难道北定王府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但凡母亲和父亲商议一下,就绝对不可能行下此等大罪。
南阳侯想不去信这种可怕至极的事实,但他想到他此次前来辽东母亲百般的欲言又止,担心忧虑,还有古里古怪的一些言辞。
当时他完全不懂,只当他是担心自己罢了。
现在却是全部懂了。
所以虽然他绝对不愿意相信此事,但心底深处他却是知道,此事哪怕不完全真,他母亲也是脱不了干系的了。
南阳侯干坐了一宿,直到天明之时,才僵硬的拖着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坐到了桌前,亲自磨墨写了一封手书。
成昭三年,十月中旬。
十月初,依玥在南阳侯府产下一女。
依玥生产是比推算的日子要早上些时日的,生产时也有些艰难,夏后娘娘还特意派了两个擅长妇科的太医过来轮流给依玥调理身体,魏国公夫人曾氏也送了好几个嬷嬷过来照顾女儿。
而以宓和依玥原本是差不多时日有孕的,前些日子勋贵世家私下一直有传夏皇后身体不适,似有早产之兆,后面两个月基本上也再没露过面,或者除了几家亲眷,再未召过其他人家夫人入宫说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