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祯看郑嬷嬷听言只是怔怔的, 面上并无丝毫喜意, 便温和道:“嬷嬷亦不必有什么顾虑, 虽然是住在郑家或者朱家, 王府亦会每月送去钱粮, 让您的家人好生照顾您。”
郑嬷嬷反应过来, 忙摇头嘶哑着声音道:“王爷, 老奴,在老奴的心里,王府才是老奴的家。”
这话说的燕王的贴身小厮常安脸就跟牙疼似的一抽。
燕王皱了皱眉, 他道:“嬷嬷,王府虽有丫头服侍,到底不如自己亲人, 他日郑姑娘出了王府, 您岂不是孤身一人在王府?”刚才那小丫头可是口口声声说的凄凉。
“就这么定下吧,嬷嬷您且好好歇着, 不必思虑太多, 本王回头就让林管事和千苓安排, 唤了你兄长和朱夫人过来, 一来让他们探探您, 二来也是看嬷嬷您愿意住到哪家。”
眼看着燕王说完话转身就要离开,郑绮知道恐怕燕王这么一走自己就再无机会, 她“扑通”一声跪下,含泪道:“王爷, 王爷, 姑母她心中只有王爷,她除了王府肯定哪里都不想去,若是王爷担心姑母在王府孤单,小女,小女愿意终身留在王府,服侍姑母,服侍……王爷。”
她抬头看着燕王,眼睛里满满都是祈求和爱慕之情,因为太过急切,此次眼神再无丝毫遮掩。
穆元祯愕然的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姑娘,很努力才抑制住了自己的恶感和拔脚就走的冲动。他从十几岁起投怀送抱的就不知凡几,用这种理由的……呃……还是第一个。
而他身后的常安已经不再是牙疼,简直是恨不得自戳双目。
穆元祯看了看郑绮又看了看郑嬷嬷,郑嬷嬷也被自己侄女的行为给惊住了,她嘴唇动了动,想斥责侄女,可话到嘴边她却突然理解了她。
在刚刚那一刻,当燕王说送她离开王府的时候,她只觉得仿佛天都塌了下来,她从十九岁被选入宫做王爷乳嬷嬷,从此彻底脱离了原先灰暗困窘的生活,过着受人尊敬体面的生活,享受着高堂明镜的尊荣,吃的用的无一不精,最重要的是,那种心理上优越的满足。
她突然就理解到一直以来侄女为何死心眼的非要嫁给燕王为妾了。这一瞬间,她只觉得她一直维持的清高和骄傲都崩塌了。
她看着侄女,眼中滴下泪来,抬起头对燕王道:“王爷,这么些年以来,老奴,老奴从未求过王爷什么,绮儿她,她是个好孩子,心地纯善又至孝,王爷您就看在老奴的份上,收下她吧。”
穆元祯看着自己的乳嬷嬷,目光慢慢冷下来,声音却依旧温和道:“嬷嬷,您年纪大了,早就该出府荣养了。本王的王妃,是本王向皇兄求了,皇兄才赐的婚事。皇兄也好,薛太后也罢,都曾想给本王赐个侧妃,本王都未曾应过。”
穆元祯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郑嬷嬷的房间,只剩下郑嬷嬷和郑绮一个面如死灰,一个满面惶恐又绝望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门外。
郑嬷嬷的身家丰厚且王爷还说每个月王府都会给郑嬷嬷钱粮,郑安福抢崩了头要接郑嬷嬷回自家去住,而郑嬷嬷也虑着女婿是别人家,且住在常山大营那边,离京城有好几个时辰的路,她不愿过去,就一副生无可恋的应了兄长去郑家住。
千苓念在相处多年的份上过来送郑嬷嬷,可郑嬷嬷看到千苓,原本死寂的眼神却是突然利了起来,像是啐了毒。
她盯着千苓道:“是你,是你觊觎王府内院的权力,投靠了王妃,千方百计想把我从王府踢走,由你们把控王府。枉我这些年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是这般阴险。”
原本王府井井有条,什么都是好好的,当初的千苓也不是这般的模样,对自己也是毕恭毕敬,是夏王妃嫁进来之后,千苓才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千苓讶然,然后苦笑道:“嬷嬷,我是内院管事,您亦只是王爷的乳嬷嬷,什么叫我投靠王妃,把您踢走,由我和王妃娘娘把控王府?这王府本就是王爷和王妃娘娘的。”
以前郑嬷嬷最讲规矩,可现如今她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简直像入了魔障。
郑嬷嬷冷冷道:“这王府是王爷的,不是哪一个王妃的。”
在宫廷这么多年,她见得多了一个个曾经风光无限但最后还不是失宠惨死的皇后妃嫔王妃,远的不说,王爷的生母闵后,宋贵妃,先帝的太子妃宋氏,谁不曾做过后宫或东宫的主人?
千苓听得一激灵,瞪着郑嬷嬷简直像活见了鬼。
她看着郑嬷嬷,好半晌才道:“嬷嬷,早点离开王府,对您来说,是一件好事。”
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简直是失心疯了。王府是王爷的也好,王妃的也好,跟她又有何关系?存着这样的心思留在王府,将来怕就不是出府荣养这么简单了。
延意二年春,梁扩率领闽中新编海军端了闽地沿海海盗的一个据点,在海盗的据点发现了不少海盗和闽王府来往的书信以及大量印有闽王府标记的兵器。
消息传到京中,燕王震怒,密令闽中都指挥使司调兵突围闽王府,又命海务司正司萧正楠兵请闽王,闽王世子以及闽王世子的几个嫡子入京接受调查。闽王是实权藩王,亦有兵权,一时间闽中王城两军对阵,剑拔弩张,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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