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夫人瞪着以宓, 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 一脸的不可置信。
以宓起身, 然后对着她, 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不愿意。大伯母, 谢谢您的‘好意’, 不过, 夏家的好意我从来不敢领,也不会领。你们若愿意,相安无事便罢了, 若总想‘替我着想,替我的前程着想’而要这样那样,那我也就只能想法子让你们没办法‘替-我-着-想’了。”
说完也不看夏大夫人已经煞白的面色, 就转头对隐在后面的缃素道:“缃素, 送客。”
夏大夫人近乎哆嗦地起身,她看着面前这个侄女, 如同从来不认识般, 以宓却早已不看她, 只转了身看向窗外的梅林, 此时已是早冬, 已有三三两两的红梅爬出来,妆点着外面萧肃的园子, 带出点春意和喜意,而缃素已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 对着夏大夫人伸手摆出了个送客的姿势。
夏大夫人离去, 隔了不知多久,以宓转身,对着站在花厅中不知何时入来的穆元祯轻笑道:“你都看见了?你看,这就是真实的我,不近人情,不孝不贤,就是我的‘家人’也都会说我会影响你的名声,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喏,我的母亲还曾说过,最好我能远嫁去北沅,这样也好不拖累旁人。”
我自小就是这么个人憎鬼厌,不讨喜,不吉利的存在。
以宓笑得很平静,穆元祯却像是又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个明明才只有四五岁,别的小姑娘还在母亲怀中撒娇的小姑娘,却站在大树下努力隐藏着自己的悲伤和渴望,努力扮着若无无事的小姑娘,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初时不觉,那痛却慢慢渗出来,直至痛入骨髓。
他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直看得她的笑不自然起来,一层绯色慢慢染上面颊,头也慢慢垂了下来,目光开始游移,他才道:“你唤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么一出?”
以宓咬咬唇,低声道:“我,总要让你在我们成婚前知道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反正,我是不会为了名声什么的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的。”
后面这一句话却是已经带了些小小的孩子气了,穆元祯笑出来,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道:“傻瓜,你早知道我是自你幼时便已开始注意你,那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情况,夏家的情况?他们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样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或许比你自己还要清楚,因为你会自己欺骗你自己,遮掩你自己。
以宓抬头,大眼睛带了些困惑似迷雾般地看着他,穆元祯便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她黑黑的眼眸中,他看着她,刹那间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人,而他的心神也被吸进她的眼眸,只觉呼吸都停滞下来。他伸手,便用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以宓只觉得他的手热热的,烫烫的,带着些他的味道,盖在自己面上,传染得她的脸也发烫起来,然后心也扑通扑通跳起来。
以宓晕眩间,他的另一只手却已经怀过她,抱了她在怀中,然后低头在她耳边道:“你不喜欢他们,改日我便打发他们出京吧。原本是薛家人把他们弄进京中来,我想看看薛家想做什么,又觉得与其让他们住的远被人收买做些不利于你的事,不如就让他们先入了京,更好把控。不过现在你我已定亲,他们也折腾不了什么了,既然你这样不喜欢他们,不若就把他们弄到个偏远的地方,眼不见为净罢了。多大点事儿。”
以宓被他突然抱入怀中的紧张吃惊和不知所措却是成功地被穆元祯的话给吸引走了,她伸手去掰他的手,眨了眨眼,道:“那倒不必,有时候我还挺喜欢看他们折腾的…….反正不影响我的心情。”
夏家就像是饵,有时候总能钓些你意想不到的鱼上来。
只是夏家的事情,她对夏家的态度,还有她对她母亲的态度,总是与这世情礼教不符,可她就是这样的人,她希望通过自己直接告诉他罢了,她想亲眼看看他对此的态度。
穆元祯遮住她眼睛的手已经滑下来,顺着她的脸颊,耳朵,滑到脖颈,轻轻抚在她的肩上,他看她长长的睫毛遮住微垂的眼眸,红唇微微翘起,如玉的肌肤上早浮上了阵阵红霞,他此时却是再无心说什么了。
怀中的姑娘本来就是他的未婚妻,再过几个月就要成婚,而他此时再也不必担心她会对自己抗拒,所以也无须再克制得太过,遂低下头来直接咬在了她的红唇上,引来她的一阵颤栗……
夏大夫人面色苍白,近乎是哆嗦着回到了夏府,她没敢直接去上房而是回了自己院子,小丫头递上热茶来,她的手颤抖着差点打翻茶杯。
以宓说“那我也就只能想法子让你们没办法‘替我着想’了”,她那样子,夏大夫人是相信她说得出做得出的。
夏大夫人这时候才彻底明白,其实除了所谓的名声,他们夏家其实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拿捏得住这个侄女的。相反,若是她真不管不顾,那夏家,还有自家老爷的前程,儿子女儿的前朝……
夏大夫人坐了好半晌,直到自己慢慢镇定下来,又细细把语言组织了一番,当晚便委婉的把以宓的意思转达给了夏大老爷,夏老太爷和夏老夫人,只道以宓劝他们不要再去打扰她,大家最好可以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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