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梁兴冲冲来到李家场,想见一见自己的结义兄长李郎中,才到时珍医堂,看见一大群人围在门外,个个神情异样,窃窃私语好像在议论什么。忽然从医堂内跑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黄梦梁的手,哽咽着说:“师叔,你可来了!师傅患了重病快不行了,恐怕大日子就在今天晚上!”
说话这人,黄梦梁也认识,就是铜锣镇的罗忠信罗大夫。
黄梦梁大惊,自己的这位结义兄长是名神医,自己都治不好自己,他患了什么重病?何况,还有罗忠信在,罗忠信也是名医术不错的大夫呀!顾不得去多想,急忙跟着罗忠信走进医堂,去瞧李大哥。
在卧室,李郎中躺在床,已经神智不清,闭着眼睛,有一口没一口地喘气,已到了濒临死亡的边缘。大嫂和他的那位过继儿子,守候在床头暗暗垂泪,失去了对李郎中生存的希望,瞧光景是在等他咽气。
黄梦梁见到此种情形,不禁悲从中来,几步上前,握住李郎中瘦骨嶙嶙的手,轻声呼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我好不容易才来看你一次,你不能说走就走,你得陪兄弟说说话,吃顿饭呀!你知道不,我是从好远的地方回来的……”
这会,李郎中的手跟死人一样冰凉,可黄梦梁握住不松手,口中还不住念叨,埋怨大哥不讲情义,做兄弟的来看他他也不搭理。自然,这并非真是埋怨李郎中,实在是黄梦梁对他这位结义兄长情真义深。
一边的罗忠信见了,也是好不心酸。还有大嫂与她的过继儿子,更是伤心不已,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大约是伤心过度,分不清李郎中是弥留还是睡着了,黄梦梁口里说话,握住李郎中的手一直未放——渐渐,李郎中的手心居然有些热气了。这微弱的变化,没人知晓,黄梦梁也不清楚。可罗大夫却瞧出了端倪。
罗大夫其实也不知道,师傅的手心有了热气,他是瞧李郎中呼吸仿佛平缓了一些,不似刚才那般跟人要断气的症候,只有呼气没有出气。
罗忠信既疑惑又惊喜地说:“师叔,好像师傅缓过来了——你让我给他把把脉,看看师傅现在怎么样?”
黄梦梁听罗大夫这样说,心里也约感欣慰,挪开身子让他来号脉。罗大夫指尖搭腕,号一阵师傅的脉后,神情极为惊讶,忽然哭着说:“师傅命不该绝呀!他一生救人无数,德厚达天,老天都不收他的命——师叔,师傅他活过来了!”
罗大夫说李郎中活过来了,且口气不似作伪,屋里的人都是把悬着的心放落下来。
大嫂长吁一口气,喜不自禁地念叨:“我说嘛,兄弟几年了才来看他,他怎么能够不顾兄弟情份,自己就走了——兄弟,亏得你来得及时哟!我这就去做饭,你一定饿了,还有罗大夫,守了你师傅几天几夜,没吃过一顿安生饭!”
罗大夫迅速开了张处方,交给那过继儿子,说马上煎了端来,让他来喂师傅,这药是补身子提气的,得慢慢喂,一次不能喂多了,师傅的身子实在是太虚了——师傅身子一向硬朗,怎么这次会弱成这个样子,想不明白呀!
等屋里只剩下黄梦梁了,罗大夫才将师傅的病因源源本本说给师叔听。罗大夫说,论医理,师傅其实根本就没病,他就是身子虚,只是虚得实在太厉害了。打个比方,师傅就如同一盏油灯,他时值壮年,这油灯里应该盛满了油,可师傅却不是这样,竟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前几天,罗忠信接到师母捎的口信,说师傅病倒了,好严重的,要他赶紧来一趟。他当时也是不相信,师傅那么高明的医术,他自己都医不好,自己又哪来能耐回天。来到李家场,师傅还能说话,一问之下,师傅竟然呑呑吐吐说不清病因,好像是故意在隐瞒什么。搭他脉瞧病,却瞧不出半点症候来。
无奈,罗忠信按补虚开了方子,吃了好一点,但过一夜又严重起来。反反复复几天,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罗忠信还说,他也查看了师傅为自己开的方子,开的药方跟自己开的一样,看来师傅是明白自己的病因的。
罗大夫说这些,黄梦梁听得似是而非,就只听懂了一点,他的这位结义兄长没有病,就是身子极度虚弱。那好,只要没病,就能将身子养好——我这几天哪也不去,就守在兄长身边,看着他吃药,看着他好起来。
当晚吃罢饭,黄梦梁便在大哥李郎中的卧室,找张椅子放在床头,坐在一边守护。黄梦梁这人极重情谊,他又是孤儿,自与李郎中结义后,就真把他当大哥当亲人看待。今日来看望大哥,大哥却突然遭遇不幸,得一场重病差点死去,且眼下还不知能否活得过来。
不管怎样,身为兄弟,黄梦梁都应该守在大哥身边,尽一份手足之情。师叔黄梦梁不辞辛苦,一来到时珍医堂就守护师傅,罗忠信身为徒弟,当然更得尽一份孝心。他也找把椅子来,坐在旁边,既陪师傅也陪师叔。
大嫂拗不过黄梦梁的犟执,只得同过继儿子另去其他房间睡觉。
罗忠信跟师叔说了一会话,渐渐就有些困倦,睁不开眼睛。他这几天为师傅诊病号脉开方,一直没有休息好,今天见师傅病情有了好转,心就有点懈怠,同师叔说话聊天,说着说着就歪倒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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