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晨跟老艄公这一老一少,正在对朱元璋有没有权力随便杀人,争论斗嘴,忽闻河面传来一阵暄闹声。二人抬头一瞧,是一条在秦淮河游览的小木船,船上有几人亦在争论什么。
老艄公将船划过去,那船上的艄公他认识,就向那艄公打招呼:“老张头,生意好哟!白天拉了一船客人,晚上又有生意,是不是早上去庙子烧了高香?”
对过那船上叫老张头的艄公,笑呵呵说:“哪有钱去烧高香哟——这船上的客人是几位读书人,喝多了点酒,请了个算命先生在算命,还说要去他家……”
艄公老张头很含蓄,他的意思是读书人寒碜,身上没几个钱,坐船游秦淮河不可能花费较大,所以他也就赚不到多少铜板。对了,这秦淮河上的游船,一般都备有诸多消费之物,除了茶水花生葵瓜子,还有老酒卤菜什么的,如果客人还想要女人陪游,他们也可以帮忙去请。当然,像这样的小船,请的女人姿色肯定就差一些。
两位艄公说着话,船就停了下来。
然而,一边的黄晨瞅对过那船上的客人,他竟认识,是今天上午在鸡鸣寺的那几位读书人。其中一位突发肠绞痧,还是他用小手摸他脑袋才止痛的。
说来,这几位读书人也是大有来头——当然不是指眼下,眼下他们不过一群穷酸学生,游秦淮河只能坐小舢板的货——是指将来,将来他们可真正不得了,有两三位那可是黄埔军校六期的学生,后来俱是国民党军中的重要将领。
有一位名叫刘云瀚,此人在抗战期间,曾任国民党第十八军中的一名上校团长。在南京沦陷之时,他率军与日寇浴血奋战数日,乃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后来,刘云瀚还多次参与对日作战,最后擢升中将——或许此人有些陌生,在坐的另一位那就赫赫有名了。
这人原名叫戴春风,字雨农,后来,他在进入黄埔军校时,便更名为那个在抗战期间令许多人心惊肉跳的名字——戴笠。戴笠的是是非非,本人才疏学浅,无法评说,借用章士钊老先生一句对他的评价,大约还算得体,那就是:“生为国家,死为国家,平生具侠义风,功罪盖棺犹未定;名满天下,谤满天下,乱世行春秋事,是非留待后人评。”
这几位年轻人,白天游了鸡鸣寺,估计游兴正浓,晚上依旧邀约一起,合租一条小船,学那历代文人墨客,荡舟秦淮河。只可惜,那个时候这几位还没发达,空瘪,不免囊中羞涩,花了一百文铜板,雇了一条小船,要了一壶老酒,几碟卤菜,在秦淮河上说古论今,海阔天空。
几杯酒下肚后,便同所有的年轻读书人一样的毛病,雄心立勃,慷慨激昂,大有指点江山,舍我谁主沉浮之意。呵呵!说白了,这几位就是——用现今的一个词形容——就是当时的一群愤青。
船过桃叶渡,行了个多时辰,几人见岸边有位算命的老先生。也是几位酒喝多了一点,没去想这算命先生伫在黑夜里的蹊跷,这儿前不着村,后不搭店,又是黑夜,他呆这儿干吗?这地方可不是招揽生意的去处。
戴春风就说:“嗨!赶得早不如碰得巧,在这里撞上个算命的先生,干脆叫他上船来给大家算个命如何?看看大家的前程。”
众人皆称好,反正聊久了天下大事,也是好没趣的,叫这算命先生给大家算命,不但是个乐子,说不定还能为大家指出一条青云路来。
众人就叫艄公靠岸,请那算命先生上船。那艄公长年跑秦淮河,知道晚上这秦淮河岸边常有阴物邪秽的东西。有艄公就好几次看见秦淮河上跑过鬼船,那鬼船被瞅,也跟一般的游船一样,张灯结彩,灯火辉煌。上边同样吹吹打打,莺歌燕舞,男欢女爱喝花酒。可瞧着瞧着,那船在河上走一阵,突然凭空消失——那不是鬼船是啥。
这其实不算恐怖,恐怖的是不小心登上了那鬼船。有人就遇到过,而且那人还有名有姓,似乎确有其事。据说那人叫陈德深,就住在水西门一带,是位挑咸水鸭卖的游贩。
那晚,这陈德深卖完鸭,过水西门桥,沿秦淮河回家。路上,看见一条木船,搭着风雨蓬。那船的船舱置了张方桌,两只椅子,上边撂一盏风灯,照着位颇有姿色的女子。那女子瞧见钱德深,就对他粲然一笑,朝他招手,意识是要他上船去玩。
也怪这陈德深鬼迷心窍,加之刚卖完鸭,有几个铜板在跳,就迷迷糊糊上了那船。到得船上,这陈德深经不住那女子敞胸露怀挑逗,也不问价钱,就去她身上一阵乱摸。女子嘻嘻笑着,半推半就,一口吹灭那马灯,在那舱内,与他颠倒娈凤起来……到了早上天亮,睡醒过来——遗憾!不是那陈德深醒来,而是秦淮河边的人家醒来,看见那陈德深赤果身子泡在水里,早已成了一具浮尸。
这陈德深的名字取得好,真的是沉得深,这一沉到秦淮河再浮起来,就只好直接送郊外野地乱坟岗掩埋。
艄公本想提醒他们,但瞧这几位年轻人谈吐不凡,不好干涉。再者,他一位普通艄公,也瞧不出那算命先生有啥不对劲的地方,便遵从靠岸,请了那算命先生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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