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梁走进大慈寺,却见寺内冷冷清清,没有和尚诵经颂佛,不闻磬敲钟鸣,更不见佛灯燃亮。若大一座古刹,死气沉沉。
这大慈寺坐落在雪线交界处,里外周遭没有树林灌木,也就不会有枯叶败枝散落,且雪山寒地,尘埃甚少,故山门内的院落倒十分干净清爽。一阵风过,飞檐斗梁悬挂的角马,发出“叮咚”声响,愈发令人感觉这寺庙的凄凉荒芜。
站在大雄宝殿前的空坝,黄梦梁支头四望,竟没有一个和尚的身影。他心里也禁不住嘀咕,怎么这座干干净净的大庙子如此冷清。是菩萨不灵?没有供奉,缺少香火钱,和尚们一个个都卷被盖走人?
这黄梦梁哪里知道大慈寺的声望与兴盛,实乃天下少有。他若知晓,又见如此光景,定会错愕不已。当然,惧怕的心情是没有的,几年来见过的光怪陆离的奇事怪事,件件都是惊心动魄,一座空旷的寺庙吓不倒他。
既然庙子里没人,那就随便找间空房休息,睡一觉,明天下山。打定主意,黄梦梁扛上包袱,绕过大雄宝殿外转角,沿靠西一条路走到后禅院,后禅院是僧侣睡觉的地方,有一溜长排禅房。禅房窗口皆黑咕咕咚,似乎没有人居住,但最末一间,却隐隐透出一点亮光。
瞧见光亮,黄梦梁心里也是一喜,总算在这若大的寺庙找出一丝人气来。他径直来到光亮处,推门进屋,看见一中年僧人盘坐薄团,嘴里无声翕动,手中木槌不停敲打面前的一只木鱼,却依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细看那木槌,槌头包裹几层布料,原是不让木鱼发声。这就奇了,既然敲打木鱼,又不令其声响,岂不荒唐!
墙上挂一盏豆油灯,昏黄的光照着位无声敲打木鱼的中年胖和尚。他身披红色袈裟,闭目盘坐,面容无情无欲,似是六根清静的得道高僧。黄梦梁进屋,这和尚方才睁眼观看。见是一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不禁也是诧讶。要知道,此时是这大慈寺多事之秋的辰光,且又在这高寒极地,一位扛着沉重行礼的年轻人,忽然黑夜来访,怎不令人错愕。
“师傅,打扰了!我是见你这有灯光,才找到这里来的——怎么这座庙子冷冷清清的,半天找不到一个人,他们人都去哪里了?”黄梦梁放下包袱,揖手对和尚施礼。
胖和尚打量一番黄梦梁,须臾,面容由诧转喜。他微笑着说:“施主客气了,我跟你一样,也是来这大慈寺挂单的,住一晚就走——哦,你是说这寺里的师傅,时辰快到子时,他们都在隔壁禅房休息呀,自然在外边看不见人。”
这胖和尚说得有道理,子时就是深夜11点了,寺内的师傅当然应该睡觉歇息。不过,黄梦梁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寺庙再晚,也不该黑灯瞎火嘛,尤其是那大雄宝殿,佛前的长明灯,怎可芯熄焰灭?
其实,还有诸多可疑之处,黄梦梁没有去揣测。比如,晨钟暮鼓,早祷晚经——就是眼前,这挂单的胖和尚那无声的诵念,和他手中包裹布料的木槌,亦是让人疑窦顿生。然而,今日来的是黄梦梁。他这人生性豁达,对一些不合常理的事少有追思,这胖和尚说啥他也就信啥,何况他笃信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胖和尚听了黄梦梁大致解说了自己的来由,到这寺庙来只是借宿一晚,脸色竟然又由喜变诧。不过,这和尚也没说啥,但举止却有点出奇的殷勤——或许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吧,见他翻越雪山,一路辛苦,他不再敲打木鱼,而是帮黄梦梁打水濯洗,还在伙房为他带来一块糌粑。倒叫黄梦梁好生感谢。
用酥油揉搓的糌粑,喷喷香,味道不错,黄梦梁也不客气,几口吃了,就钻进自己的睡袋休息。那和尚直是谦让待人,自己挂单是客,他却安顿好黄梦梁后,干脆把这间禅房让出来,出门另寻住处。
黄梦梁美美睡了一觉,第二日,从那温暖的貂皮睡袋中钻出来,舒舒服服伸个懒腰,走到门边打开房门——他一下怔住了!门外,乌泱泱伫立一大群和尚,个个神情肃穆,合什躬身,像是在恭候菩萨祥降,罗汉莅临。瞧见这大礼恭迎的阵势,黄梦梁一时惊呆了。
站在前面的和尚,是大慈寺的格西法师。格西法师是大慈寺的赤巴(赤巴相当于内地庙宇的主持),年近六旬,依然体硕身健,只是面容中隐含戚色。他头戴黄顶冠状僧帽,身披一张大红袈裟,神色庄重地向黄梦梁深施一礼。
“我是本寺赤巴,听闻施主昨夜莅临本寺,本应即来探视,见施主已经休息,未敢打扰,今早特率众僧前来恭候!”
说话的显然是掌管庙子的头牌大和尚。大和尚如此兴师动众,对一位无名小卒恭敬有加,比迎拉萨藏王还要隆重,让黄梦梁也是一头雾水。他正纳闷,却又听那大和尚说,请他去赤巴禅房喝酥油茶,进香糌粑。这般盛情,愈叫黄梦梁摸不着头脑。
差不多是全寺院的和尚来迎黄梦梁,而且庙子大和尚亲自为他操持早餐,这样的规格待遇,简单令人匪夷所思。不过,黄梦梁再蠢再笨,这会也明白了,这大和尚一定有事求他,就不知求他何事?他能否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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