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臣眼中,太子与戴权并没有特别亲密的关系,甚至连太子身边的人都这么认为,更有些大聪明打着太子的名义在内廷收揽人心,试图培植新生代的势力,结果都不用太子出面,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就被皇后给料理了。
除了承乾宫里那些个一路跟着皇后入宫伺候的老人,没有人明白戴权这个内宫总管缘何当得堂堂太子殿下称一句“大伴”,盖因两人的情分全然源自吴皇后。
当年在潜邸,小门户出身的吴皇后日子并不好过,号称多谋的国舅爷吴审言无法进京,皇后只能孤身一人面对这如深渊一般的后宅,所幸当时潜邸总管戴权处事还算公平,并没有因为皇后不高的出身而区别对待,反而在了解皇后性情后颇为欣赏,多有维护。
淳治帝入宫即位时如履薄冰,身为侧妃的吴皇后得戴权关照这才无惊无险生下皇长子。
因此,皇后对戴权越发看重,唤其“大伴”。
太子萧煦今年十八,自前年开始在淳治帝身边学习,气质成熟了许多,也渐渐显露出一丝储君风范。
淳治帝对太子要求甚严格,也是看着值此新春之际才批了太子半个月假期,但萧煦并没有因此懈怠,每日都会前来御书房前的配殿里研读奏章。
“母后嘱咐孤带来一碗参汤,正好可以进献给父皇,大伴你可要查验一番?”说罢,萧煦命随从上前将食盒的盖子打开。
“既如此,奴婢冒犯了。”
哪怕关系再亲近,可规矩不能乱,这是戴权处事的原则。他接过食盒,先闻了闻味道,又以随身带着银针检验了一遍,随后唤过一名尚膳监的随侍当差,用小汤匙盛起一口喝掉。
“请殿下稍待一炷香后,待奴婢先行禀告陛下。”
“嗯,你去吧。”
御书房中的淳治帝听了戴权报告太子带着参汤前来,心中冒出一丝暖意,大手一挥直接让太子进来,也不等试吃的内侍回报结果,拿起参汤几口喝掉。
“嗯,的确是皇后的手艺,这种味道便是御膳房的御厨也做不出来。”
“母后说父皇忧心国政,劳神费思,她只能做些吃食聊表寸心。”
淳治帝表情舒缓,点了点头:“皇后也是有心了。”放下碗筷的他也稍稍放下政务之思,与萧煦聊起了家常。
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戴权心中万分感慨,这皇家的事情真是从来都说不清楚,一直以刚毅严肃着称的皇帝陛下,却有着一个柔软的心;反而是一直以仁厚宽宏着称的太上皇,却是父子猜疑,最后弄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戴权虽是龙首宫总管戴珠的义子,可从小就在淳治帝身边服侍,对皇帝有着深厚的感情,如今国本稳固,是最让他感到安慰的事情。
皇帝与太子正聊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淳治帝问:“对了,衍圣公今日不是在龟寿园中召开诗会么?魁首是何人,怎么还没有人来回报?”
戴权微微一怔,连忙告罪一声退了出去,不多久便拿着几张纸签回来,又领着一名内官走了进来。
龟园诗会乃文教盛事,宫中历来也很是重视,每每派出内卫前去采风记录诗会的盛况。
“什么,魁首是贾兰?”
听到今年诗会魁首居然是荣国府的贾兰,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露出些许惊讶,待听到内卫继续回报称贾兰一连写出三首元夕词,得了衍圣公一句“贾兰之后再无元夕词”的评语时,再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的淳治帝道:“速速把词作呈上来让朕一观!”
戴权连忙将手中纸笺呈上。
读过之后,淳治帝击掌赞曰:“好一个‘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衍圣公说的不错,此子之后,别的元夕词再难出其右矣!”
随后将词作递给了太子萧煦:“太子也看一看吧。”
萧煦好奇地接过,读完之后也是赞不绝口。
戴权见状奉承了一句:“能让衍圣公赞不绝口,也足可彰显我朝文教之昌盛了!”
“哈,你这老东西,也懂填词?”淳治帝笑骂了一句。
戴权赔笑道:“陛下是圣明之主,胸襟气识浩荡万里;太子也是英明的储君,聪明睿智;衍圣公千年文脉之所望,您三位都说好,那一定是顶好的。”
都说太子萧煦喜欢调墨弄笔,殊不知淳治帝少时也是极好文章的人,只是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他整日里只是在自己的府邸里自得其乐,戴权这马屁拍得可谓是恰到好处。
得戴权一打岔儿,淳治帝大为开怀,哈哈大笑后指着他摇了摇头,对太子道:“这老货只会些阿谀奉承的聒噪,你要记住,为人君者要时刻保持着一颗冷静的头脑,不诱于誉,不恐于诽。
纵观历朝历代变法事,未有全利而无弊者,行事之时当思其艰以图其易,以全其功。
最为关键的是,人君要常怀果断之心,谋事固然要慎,但处事一定要勇!”
太子拱了拱手:“儿臣谨受教。”
看着年纪尚浅的太子,淳治帝嘴角一弯,戏虐道:“不,太子还是不懂。”
“父皇?”太子脸色顿时一白,正想分说,却见皇帝挥了挥手,见状太子便不敢多说,只看着皇帝以目示戴权,从御案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副小小的卷轴。
“给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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