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
周卓明看到贾兰的字,大为震惊。
从前明到本朝,书法千姿百态,涌现出一批承前启后的大师,特别是在篆书、隶书和碑派书法在书法史上堪称高峰。
就比如太宗时期以书法入翰林的祝醴,其书法兼收并蓄,有魏碑,有瘗鹤铭,甚至有黄庭坚,把如此复杂的几个流派融为一体,可见难度之高。
祝醴有一句名言:“一竖曰吾颜也、柳也;一横曰吾苏也、米也。”这句话说出了书法一道的脉络,即越是古远的作品,基因越是纯粹。
今日看到贾兰的笔墨,周卓明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纯粹。
朴素与自然,这是美的极致,贾兰的书法带给他的印象便是如此。
说不出什么感觉,但就是看着舒服,顺眼,仿佛就像是品尝到一道不知名的佳肴,感受着那股极致的鲜。
看到士子们的反应,孔际瑞和李玄着相视而笑,他们在书法的造诣沉浸日久,和年轻人不一样,多多少少能看出一些东西。
贾兰的书法以真书,也就是隶书为根基,渐渐地融合了其它流派。
有汉隶的底子,有魏碑的精神,但贾兰却不像祝醴那般一味追求兼收并蓄,而是自成一派,笔墨虽古,却带着活泼的朝气,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让人百看不厌。
周卓明久久不语,良久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朝贾兰拱了拱手:“夫子所言不虚,单凭解元郎这一手书法,当入为翰林。”
说完,他就振作精神,昂然挺立等候着夫子们对其诗作的点评。
贾兰望着对方暗暗点头,这一番话柔中带刚,只承认书法不如自己,也就是说学问上未必输给自己,这样坚韧的品性,确实值得称赞。
夫子们读过众人诗文后纷纷颔首。
“诸位的作品老夫都读过了,不愧是一时才俊,学养文才俱是可圈可点,若要分出高下,恐怕一时之间难有定论,不若……”孔际瑞笑笑:“便由诸位士子互相点评?”
衍圣公的话让众人有些意外,不过细细一想又有些理所当然,鉴赏也是能力的一种,有时候善鉴者与善书者往往是一个统一的整体。
“反复读味,解元郎句中写实之佳景,如可乘月穿越,阖城盛景历历在目,实良篇也!”
众士子围了一圈,次第品读各自作品完毕后,周卓明率先开口,显然他在金谷书院之中威望不低,连颇有诗名的包文峰也甘于屈于其下。
贾兰谦虚道:“哪里,金谷诸位文辞烁烁,经久犹鉴,包兄一句‘应怜浣纱石,酒罢月明孤。’以景入情,先扬后抑的真情流露,令人动容;而周兄的‘流霞潋滟为君酌,不妨酩酊朱颜酡。’也是直述情事,词藻华致,情愫自然流露。”
贾兰略略点评了众人的诗作,一个不漏。
所谓逢人就给戴高帽,一顶高帽足以让人和气三分,这是贾兰多年养成的习惯。
或许一开始这种话术有恭维的成分,然贾兰一贯认为,一个人总是有他的闪光点的,看人不要带着挑刺的目光。
他说的话点到为止,无半点谄媚,既指出优点,又引不足为憾,众人得闻,纷纷微笑称是。
孟如心坐在上首孔际瑞身后,将贾兰的话听得真切,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这解元郎好生怪异,一点都不像个少儿郎,说话老成得跟孔爷爷一个样!”
孔文沁轻咳了一声。
衍圣公孔际瑞乐呵呵地笑着,朝身旁的李玄着打趣了几句:“老滑头,瞧你教出来的弟子,都和你一个模样。”
李玄着不以为然地说道:“君子执事敬,与人忠,此良知也。”
孔际瑞哑然笑骂道:“少来与我扯心学的那一套,你的底细我还不了解,你压根就不是阳明先生的信徒。”
“我的确不是……”李玄着神秘一笑。
“天台先生的意思是……”孔文沁略带惊讶,“贾解元乃是阳明心学信徒?”
李玄着却微微摇头:“我不知道,这事你得问他,不过……”顿了顿他又道:“估计连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孔际瑞开怀一笑,“此子真是个妙人!”
众士子仍然争论不休。
周卓明等认定贾兰诗作更为优秀,可贾兰却一力推辞,坚持说自己诗作平平,不敢居首名。
包文峰道:“贾解元不必过谦,若以诗作论,确如解元郎所言难分上下,可诗作有时候不仅仅是诗作,书法也很重要,便如《兰亭集序》,王右军以一手‘天下第一行书’为其增色不少。观乎贾解元之诗作,颇有此意味。”
“正是如此。”
“单以这份气度,金谷学子果真名不虚传。”李玄着看着这一幕,不由感慨,“谦虚其心,宏大其量,吾今日见识到了。”
孟如心见孔文沁专注而崇拜地看着包文峰,心底隐隐有些不舒服。
包文峰相貌俊朗,风流倜傥,以诗词闻名,二十四岁便中举,是金谷书院乃至整个神京有名的才子,更让人侧目的是他乃是北宋名臣包拯之后,靖康之乱族人自庐州合肥徙句容,再徙江阴之西顺乡,七世孙天麟,入元不仕,隐居着书於此,邑人号其乡曰文林。
因此包文峰又有“文林才子”的雅号。
然而孟如心就是看他不顺眼,隐隐有种感觉,此人并非如表面那般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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