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默默听着韩月,不,白月将自己的过往讲述,微垂眼眸,但眼里却无悲无喜。
手中的茶水渐凉,陈无涯只是默默的饮下。
对于那位秦昭襄王的选择,陈无涯倒也不难推测出原因。
功高震主总是让人提防,而白起他只是做了自己军人该做的事罢了。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是普鲁士军事家卡尔·冯·克劳塞维茨在其着作《战争论》中的观点。
但是,这不代表懂得战斗指挥军队的将领就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白起的军事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他极大打击了敌对国家的有生力量,因此,作为一国上将,他是合格的,百战百胜,逢战不败,但作为臣子,他是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
威望过高,封无可封,却又没有污点,无法打压,日渐增高的威望,早晚会压过君王,没有一个君王会欣喜于臣子凌驾于自己的头上,哪怕对方对他很恭敬。
秦昭襄王的能力自然是有的,若是把他放在陈无涯所见过的皇帝之中,也肯定是最高一层,但如果纵观所有君王乃至统领,他又并非是真的顶尖的层次。
倘若白起败了,或许不会落得被赐死的下场,但如果白起真的败了,那他就不是白起了。
战争是残酷的,不管是对上面的,还是对下面的,都是如此。
然而陈无涯能懂这些,却不代表他就有多擅长这方面了。
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要更能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罢了,但如果把他换上去,他也不能做出多好。
所以,他并不喜欢用阴谋诡计或是权谋斗争去达成自己的目的,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一力破万法。
不是他不懂其他方式,而是这种方式会更适合他罢了,但这种方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走就是了。
也正是拥有着强横的实力,陈无涯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按照自己的原则处事,不必委曲求全,不过说是随心所欲,陈无涯倒也不会真的胡作非为。
不过听完白月说完一切后,陈无涯皱起了眉头。
对于白起的选择,陈无涯没有太多置喙,不管他是忠心也好,还是无力反抗也罢,总之白起如何想的,陈无涯并不在意。
陈无涯疑惑的只有一点。
“你是说白起是被赐毒酒而死的,是吗?”
白月神色有些黯淡的点了点头,陈无涯皱眉不语,一旁的弄玉也是感觉又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白起实力如何?”
陈无涯问道,白月思索了一下后说道:
“我听叔父说过,我父亲白起内外兼修,实力雄厚,就连一些诸子百家的掌门也不是对手,加之统兵之能,纵横六国无有对手……”
陈无涯默默看着白月,白月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弄玉也明悟过来说道:
“照月姐姐所言,白起如此强横的实力,真的会是被毒酒杀死的吗?换句话说,以白将军的实力,哪怕喝了毒酒,难道会不安排一下家中之人吗?”
白月顿时沉默了,心中有些复杂,对啊,倘若她父亲真的如此强横,即便派人送信与家人述说一二应该也有时间,可是……
难道父亲真的就如此忠心秦国?哪怕明知自己被毒酒所害,也不打算反抗,更不和家里说,让整个家族一起被灭吗?
弄玉忽然问道:
“月姐姐,我一直有些疑问,告诉你真相的阴阳家,它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要忽然找上你,如果阴阳家早已得知了消息,又为何让月姐姐你一直安稳的待在王齮将军的府中?”
白月沉默,因为她也不明白,她虽然能感觉出阴阳家另有所图,可她却不清楚原因。
“最关键的是,白将军真的是被毒酒害死的吗?这背后会不会另有隐情?”
弄玉说道,白月有些震惊,刚想说些什么时,陈无涯说道:
“白月,你想好了吗,不管是另有隐情,还是只是误会,你与秦国都有难以调和的矛盾,无论如何,秦国都是直接或间接的将你父亲所害,若……”
“师父,我知道的,这是我选择的路。”
白月神色坚定的看着陈无涯,陈无涯沉默不语,弄玉坐在一旁思考着什么,很快就明白了什么,看了眼白月,又看了看陈无涯,心中轻叹一口气。
“我可以帮你。”
陈无涯平静的说道,但白月却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神色有些哀婉的看着陈无涯,张嘴比了几个字的嘴型,却没有发声。
陈无涯读出了嘴型,眼眸颤了一下,张了张嘴,但随即沉默不语,移开目光,过了好一会才低声叹道:
“抱歉。”
白月摇了摇头,神色恢复了平静说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
白月离开了,她已经找好了自己之后的目标,这条路有些坎坷,因为她不打算杀掉秦王,而是打算灭掉整个秦国。
这听起来是个很可笑的决定,因为那是一个国家,而白月暂时只有她一个人。
陈无涯不会出手帮她,因为他不能再帮了,陈无涯第一次觉得,人的感情是个如此麻烦的东西。
也许人生在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顺心顺意吧,不,或许也不尽然,也许只要自私点,自我一点,不要在乎他人的意志,那么同样可以让世事按照他所想的去运转。
但那样的世界,只是一个为了他而存在的世界,所有人只是完成他这个世界的拼图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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