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沉思了片刻,觉得或许只是韩非心血来潮,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却有这样的问题。
“竟然只是提了一句,就会让我心神波动这么大,虽然解决了,但遗留下来的后遗症就有些麻烦了。”
陈无涯轻叹一口气,继续翻看起了剑典,然而以往能够很快集中起来的思绪,在这一刻却变得有些涣散。
陈无涯皱了皱眉,将书关上,起身离开,强求自己去学只会适得其反,适当的放松也能提高效率。
离开房间后,陈无涯慢悠悠的游走在湖边,看着湖水波光粼粼,阳光明媚,耳边偶尔传来几声学子的讨论声,或是念书之声,当然,也有几个跳脱的,会到处追跑躲藏,娱乐虽然简单,但祥和的气氛却环绕着他。
“公子可是……心有疑惑。”
一位老者的声音传入陈无涯耳边,陈无涯也没觉得惊讶,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神清气俊的老人家,正一手抚着胡须,一边温和的看着他。
眼神虽然慈祥,但却有一股凌厉之感,好似严苛的老师正在看着不成器的学生,严苛与温和两种互相对立的气质,在老者身上却显得那般和谐。
而在老者眼中,眼前这位打扮与其他儒家弟子相同的青年,却没有其他人那般活跃或是富有灵气,反倒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
面容虽是年轻俊朗,但却觉得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人生,却只给人一种沧桑感,眼里平和的如同一潭死水,可是束发的发带却显得非常随意,给人一种灵动潇洒的感觉。
如此奇怪的感觉让人觉得,哪个都是他,但又哪个都不像他,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表象。
唯一不变的只有其内里的本质,是一种充满危险的本质。
如此奇怪的感受让两人都在心里暗暗嘀咕一句。
(此人,不简单)
这一切看起来很久,但所有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陈无涯平静的回一句:
“或许有吧……”
老者抚着胡须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
“哦?公子无法确定自己心中是否有疑惑吗?”
陈无涯思索了一下后,摇摇头说道:
“不,应该是没有的。”
老者一笑,说道:
“既然公子已经有了答案,又为何还要心存疑惑呢……是对答案不满意吗?”
“我……”
陈无涯语滞,皱眉,老者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只是摇摇头说道:
“公子心里既已明白,又何必给自己设立障碍。”
“因为我……没有信心,我总是会担心,担心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泡影,成功的可能太小,因此我从不强求自己抱着希望,可是明明做好了这个准备的我,在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不甘。”
“……公子在害怕,对吗。”
陈无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沉默。
老者看着湖水上跃起的鱼,随后再次落入湖中,说道:
“公子懂得很多道理,也能着足够的智慧去理解这些,然而越是如此,便越是容易迷失于道理之中,有时候,试着抛开道理去活着,或许你能有一番新的体会。”
“抛开?”
“不错。”
陈无涯沉默了,随后苦涩一笑说道:
“可是我抛不开,这是我仅有的东西了,如果抛去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然而老者却摇摇头,若有深意的说道:
“不是要你放弃,也不是让你舍弃,智者有智者的选择,愚者也有愚者的坚持。”
陈无涯有些迷茫,老者似乎看出了他的迷茫,说道: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
这是天的规律,也是天的存在方式。
然而这不是人的规律,也不是人的存在方式,公子不必活成天,也不必去接近于天。
人是人,只要成为自己就好,不必强求自己向天那般无欲无求,相反,应该让天为自己而用。
人心的欲望很多,所以学习道理,是让人们理解欲望,用道理来掌控欲望,从而使得人人不必为欲望所控制,而并非是让人舍弃自己的欲望。
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此乃自然之理,亦是人之理,所以公子不必因自己在意而动摇,也不必因自己担忧而迟疑,试着抛去道理对自己的束缚,尝试去接受自己的一切,从人最初的状态出发,看看自己真的想要什么,直到那时,公子便不会再疑惑了。”
老者的话语平缓而有力,陈无涯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还有些茫然,脸上变得有些迟疑。
老者看着陈无涯脸上变得有些迟疑,不仅没有感到白费口舌,反而笑意更深几分,说道:
“老夫荀况,若公子有意,可拜吾为师,吾愿为公子解答一二。”
陈无涯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并未有太多感想,他早已明白对方的身份,毕竟在儒家中,还能有哪位老者,能有对方那般深不可测。
不过对方应该也看出他的不对,可即便如此,对方也没有去深究,也没有管他隐藏实力是否心怀叵测,是否会对儒家造成什么伤害,而是依旧真心诚意的愿意给他指点,并且愿意收他为徒,这份心胸确实让他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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