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鹏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他是被从窗帘里溜进来的阳光晃醒的。平时睡觉他都会把窗帘拉严实——只有代高荣会计算好日出的角度留条缝。这样到了点就自然醒了，不容易睡过去。
鹏程起来，使劲伸了个懒腰。
“代仔，给我捎个豆浆包子呗。”
……
“代仔？代仔？”
鹏程正好奇今天怎么没听见这货打游戏，无处安放的目光窜了一圈，落在空落落的墙角处。那个地方本来是代高荣搁行李箱的——行李箱已经搬走了，留下墙上一圈黑黑的痕迹，暗示它曾经在这儿。
他眼睛一垂，弓下身子来，看着枕边的超大号皮卡丘公仔发呆。
似乎是棉花没有搅和匀称，皮卡丘的两只长耳朵耸拉着下垂，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抱着公仔望天。
昨晚鹏程在代高荣房间里睡的。
他一晚上都合不上眼，脑袋里全是代仔平日里的开朗乐观和昨晚心如死灰的模样交错。代高荣仿佛还在这儿，房间里犹残留着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奶味。
可代仔这次是真的走了。
主要，这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被空降挤掉位置，得多憋屈啊。
鹏程想着，满脑袋不是滋味，夹着皮卡丘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本来不是很大的客厅显得空落落的，穿拖鞋走路都有回音。
他回到自己那屋。
还是门那头邋里邋遢的废土风布局更加熟悉。
鹏程有时也在感慨自己为啥不是个妹子，把代仔pua了，以后不但有人带自己上分，还顺便能把家务活包了。他腿还长……嗯。
看一眼手机，代高荣QQ是灰的。
看来这次的变故对代仔的打击确实很大啊……
得了，先让他静一静。就算没了代仔，游戏不能不打不是？难道自己一个还打不了个排位了？
这样想着，鹏程一边把皮卡丘的公仔搁到被窝上，一边掏出手机，开了局匹配。
这个过程和思路过于顺滑，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到又瞥了一眼表情凶凶的电耗子，无意识地想到放电，腋下的痒痒肉暗暗一痛，又联想到那双金色的眼睛，心里才直叫不好。
身后传来噼啪作响的电流声，鹏程怔怔地转回头去，只看到几根纷飞的白色呆毛。
目光再往下一挪，洛悠正抄着胳膊，用那双金色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敌军还有三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
“……”
洛悠的身子不自觉地微微晃着，显得有点滑稽。她只比鹏程的肩膀高了一点点，为了显得有气势一些，还使劲踮着脚，以至于有些站不稳。
“你看够了没？”
洛悠咬牙道。
“不让看手机，看你两眼不行么……”
“次次次次——”
“嗷嗷嗷！”
……
“哼，贫嘴。”
看着鹏程捂着腰趴在地上抽搐，洛悠扬起下巴，吹散指头上的余烟。
她鼻子动了动，目光挪向门侧的垃圾桶，发觉那个发霉的橘子皮还在，刚刚松弛下去的表情又变得拧巴起来。
“为什么你的垃圾桶里总是有垃圾！”
她绷起小脸，一副要生吃个人的样子。
“垃圾桶里不装垃圾，装我进去么……”
鹏程蹲在窗户底下，委屈巴巴地揣手手。
“还说沉迷游戏没事！你看你，连自己的窝都打理不好！就该装你进去！”
“……你说得也对。”
鹏程忽地将头埋进双膝间，长长叹了口气。
洛悠本以为他还会嘴硬顶几句，手上已经准备好了一发电击，却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反应，整的有点不会了。
她的神色平复下来，收了电，抄起手看着鹏程。
“打理不好就打理不好吧。我的兄弟那么努力，最后都没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离场……你电死我得了。”
鹏程哽咽着低语道。
洛悠没有接话，只是弯腰跪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
她注意到被窝上的皮卡丘，将它拎起来，双手抱住打量着。
“这个，是他留下来的么？”
鹏程抬起头来，眼睛一亮：“你也能感应到这上面所残留着的他的气息么？”
“不。因为它太干净了，和你格格不入。”
“……”
鹏程又把脑袋埋了回去。
洛悠揉揉皮卡丘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之意，将它搁到鹏程旁边。鹏程垂着脑袋，皮卡丘也耸拉个耳朵，一大一小都跨个批脸，排排坐一起emo，看去莫名喜感。
确认他没看见，洛悠悄悄地捂嘴笑了笑。
“看你那样。”
她冲鹏程脑门轻轻弹了一下。
鹏程微微一惊，这是她第一次用手碰自己却没放电。
他将头从双膝间抽出，正看见她将厚重的窗帘甩开。清晨的阳光一下子涌入屋内，驱散盘踞已久的昏暗，惊动窗边的灰尘。
她站在阳光里，金色的双目像小太阳一样发着光。
“只要你决心认真对待生活，哪一天开始都不算晚。看你的游戏时间分布，你很久没见过早上的世界了吧？回归健康生活，从见一见早上开始吧。”
鹏程也站了起来，一边扶着有些酸痛的腰，一边有些失神地站在她身边，望着窗外。
你很久没见过早上的世界了吧。
……
确实已经很久没见过早上的世界了。
除了高考这两天，每天睡到十一点都是基操。然后窗帘也懒得拉开，打几局游戏，再叫个外卖，一下给他玩到晚上七八点，晚上要么再叫个外卖，要么偶尔出去吃，吃完了随便刷刷某音某乎，又继续捧着手机通宵修仙……
现在是早上六点十来分。要不是正巧被代高荣设置的窗帘式全自动光唤醒装置叫醒了，鹏程估摸着又得睡到十一二点去。这半年多以来，他第一次这么早醒，有点不习惯。
不过，早上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昨晚下过雨，整个世界都被细细地洗过一次，色彩更加明丽，像一幅清新的画。
太阳看样子也刚起来不久，正带着一丝红晕，在远处山腰间与他平视着。
鹏程有些震撼地看着这一幕，嘴巴不自主地弯曲出一个惊讶而喜悦的弧度。
“感觉好些了吗？”
“嗯……”
鹏程正答应着，两根白皙的手指捏着一袋垃圾，悬到了他跟前。
“那把垃圾倒了去。”
“……”
鹏程目光一歪，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刚刚点开的匹配。
“能不能，先把这局……”
“不能！”
“次次次次——”
“嗷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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