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丽如抽象画作之上那大片涂鸦而上的色彩, 明亮得几乎要刺痛双眼的色彩, 一块儿又一块儿地叠加, 层层叠加的部分显露出难以具体描述的形体来,看不出是什么, 如同夹缝之中的幽魂,光怪陆离。
“嘿,你明天真的要去啊?”
篮球在手指上旋转,少年清朗的声音如同万籁俱寂之中落下的雪花,一片片零落下来, 像是有什么在拨动, 让附近的一片区域显露出正常的空间来。
学校的操场,篮球架下面, 还有人在打着球,有的投篮,有的运球,还有的在嬉笑之间轻轻碰撞。
转着篮球的少年就在篮球架下,那里堆放着几个书包还有几件衣裳,另一个少年正从里面翻找出自己的衣裳,没有穿,随意地搭在了架子上,拽出下面的书包, 拉开拉链, 从里面翻出一瓶水来。
拧开瓶盖, 大口喝了一些, 补充了身体流失的水分,似乎也冷静许多,靠在架子上,跟少年说话。
“不然呢?”
话语之中似有两分轻蔑,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片天空,蓝天白云,这是很好的一个天气,然而,那些瑰丽的色彩还未完全褪色,依旧能够看到那张牙舞爪的幽魂,企图从云朵的缝隙,蓝天和建筑物的交界处,任何一个能够撕开这层画布的地方冒出来,显露它们的些许身影。
“六中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你跟他们干上,不值当,你可是好学生呐,这件事,就当没听到好了,反正他们也不敢到咱们学校里,也不会堵人的,你可是好学生呐,老师都会向着你的。”
少年不自觉地重复了两遍“你可是好学生呐”,明朗的笑容之中看不出一丝的阴霾,但这句话,本身就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是调侃,还是反讽?
语言,可真是一种美妙的存在。
喝水的少年没有说话,他似乎不那么渴了,又不愿意收起水瓶,就那样把瓶盖扣在手心里,一手拿着瓶子,不住地往嘴边儿递,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像是在不停地润唇。
目光,一直落在天边,看着那一个个景物交接的地方,似乎能够看到裂纹蛛网,那是某些东西的利爪侵入造成的,昏黄之中的明橙,橙色之中的明亮,总有些刺眼而不知意味让人眼晕的颜色在那里,只有他能看到。
时间,空间,是什么造成了这些令人不安的夹缝?
他没有动,身边儿却没了人声,不仅是人声,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砸在篮筐之上哐当的回荡声,还有那些笑声加油声,都没了。
回眸,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色斑,似乎那一层薄薄的画布终于被那些利爪撕掉了一层,露出了真正的底色,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底色。
映照在脸上的光都不再恒定,不断变幻着的色泽,伸出手,适才还拿着水瓶的手已经不再是手了,黑色的如同焦黑的树枝的爪,前面的尖端像是被刻意打磨过得利器,有一层明亮的光,那个刚才的水瓶也不见了,就是一团细条状的光,明亮的光,算是这一片凌乱色泽之中比较漂亮的那团颜色。
危险,很危险。
对危险的触觉让他静默不动,连呼吸都没有,他不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什么,原主的记忆就是一片凌乱的画面,完全没有意义的画面,如同眼前,甚于眼前。
片刻后,似乎有一声“撕拉”当做揭幕,另外一层画面迅速覆盖了那些斑斓的色幕,好像有一根指挥棒划过,让所有的色彩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规规矩矩,以次罗列到自己该去的位置上,画面调频,重新出现了能够辨识的画面。
“嘤嘤嘤… …”
一个女生在哭,她穿着粉白渐变色的连衣裙,肩膀上还是雪白的吊带,到了下方,从腰部往下,粉色一点点呈现,一点点加深,到最边缘,膝盖之上的裙边波浪那里,已经接近玫红色了,那样的一道边,显出异常的活泼来。
青草依依,这是一片小草坡,类似于很多学校都有的那种情人坡,又或者干脆不是学校里。
他没有动,但这时候前方远些地方的画面,分明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角度,那些建筑物,跟刚才所见完全不同,一个小亭子就在草坡顶上,女生的背后,她还在哭,哭着又拿眼睛偷偷地看他。
这是分手现场?
心中想着,少年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背心短裤的运动装,而是颇为清爽的白T恤牛仔裤,运动鞋上还有两根草屑,翠绿的颜色不知道是怎样粘上去的。
让人想起了苍耳,一种浑身带刺,愿意跟着路过的人去远处埋种生根的植物,曾经去过哪里,每次走过一片草地,就会发现鞋上裤子上粘了好多,乍一看,像是别致的装饰物。
余光看到两侧的楼,应该是教学楼,还有一段距离,右边儿就是刚才见过的那个操场,这会儿并没有人在,一眼看过去,好像还是刚才那样子,并没有经过太多时光的摧折。
左侧是一片湖,也许可以叫做情人湖或者未央湖之类的,被堆叠的石头围起来,营造出一种原野的趣味来,还特特在一角弄了一块儿并不高大的假山石,故意弄出许多孔洞来,似乎想要有点儿美感,然而那上面的字实在是太败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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