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临着大路, 遥遥能看到几个人出行,夜色之中,背着包袱的行人邈邈如雾,光下看去,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往这边儿行来。
马蹄的哒哒声迅速接近, 一个小厮飞马来报, 说:“徐公子已经出城了。”
说话间, 就听得另一匹骏马的喷气声已至,倏忽之间, 徐茂林已经策马而来, 快到亭子附近的时候拉住了缰绳,惹得骏马仰脖,希律有声。
“宋兄, 褚兄,你们何必在此苦等?”
徐茂林一脸的感怀, 忽略那虎背熊腰的好身材, 只看对方的斯文脸蛋上的感动之色,宋智嵩和褚钰都是一笑, 见到徐茂林下马而来,快步来到亭内,也不客套, 端了杯子递过去。
“我们也就不送君千里了, 你此去鹏程大展, 我等再次略表心意便是。”宋智嵩代表褚钰一同发言, 说话间就把微微冒着热气的杯子低了过去。
随着纱帘掀开,外面的寒气伴着徐茂林而来,吹得杯上氤氲热气飘忽散去。
徐茂林敬了一下,直接举杯至口,喝了一口眉梢挑起,讶道:“竟不是酒?”
“昨日喝酒便已不少,今日你此去千里,哪里再好饮酒误事,入了军中,喝酒也再不得随意,当以此为戒,勿忘勿失。”
古往今来,多少大将喝酒误事,史书清明,后来人当引以为戒,宋智嵩所虑深远,徐茂林目光微动,说:“我定谨记。”
目光从宋智嵩身上移到褚钰身上,褚钰举杯示意:“我借花献佛,还望徐兄多喝两杯,暖暖身子。”
杯子中盛放的是煮过的姜茶,一杯热辣辣暖融融,落到胃里,似吞了火炉一样,褚钰喝的时候也觉得舒服,只觉得之前透骨的寒都被这热从内而外驱散了许多。
三杯为敬,三杯之后,几句絮语,徐茂林便要踏上前路,宋智嵩招手,一旁的小厮把一段缰绳递入他的手中,“此去千里,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匹马就做饯别,还望徐兄莫忘南河故人。”
宋智嵩这也算是准备充分了,高头大马在侧,由不得徐茂林这等爱武之人不两眼放光,比起他自家准备的矮马,这匹马的品相可是好极了,背过人肩,真真正正的骏马之属。
徐茂林犹豫了一下,没有推拒,直接接过缰绳,一旁的小厮自去把矮马上的包袱换到了骏马上,骏马喷一个响鼻,似乎还有那么点儿不驯。
“多谢宋兄,还有褚兄,我这就告辞了。”徐茂林翻身上马,坐定之后再度拱手,然后便策马转向,一阵马蹄声后,消失在蒙蒙夜色之中。
宋智嵩和褚钰站在帘子边儿往外看,宋智嵩想什么褚钰不知道,褚钰想的却是难怪原主总是多有心里不平衡,就此一事上,宋智嵩精心准备送行地点,饮食,礼物等,无论是哪一样都能把自己比下去,这还只是他无意之中做出来的对比。
说起来是一件小事,但这样的小事多了,谁又能够不心生攀比呢?便是褚钰这等见过世面的,在他这份面面俱到面前,也显得有些尴尬,送行的礼物,别人准备了自己没准备,即便是自己准备了,恐怕也不会这么实用这么昂贵。
明明对方不是在攀比什么,但这种无形之中彰显出来的底蕴气度,还有那份富贵权势,总是要让人无地自容。
天色渐渐发亮,宋智嵩和褚钰回身到亭中又坐了会儿,喝着姜茶吃点儿糕点,也算是把早饭将就了。
“我还从未这么早吃过早饭,也是一种体味,与府中不同。”宋智嵩说话间,有小厮从加着小碳炉硕大食盒之中取下一样样东西,精致的糕点装了几碟子不重样的,还有一二爽口小菜,就着姜茶吃起来还真有几分不同。
“说的是,的确是不同。”
帘内的烛火还亮着,却渐渐无法压下外面的光,蒙蒙日光穿过纱帘照射进来,比烛火还亮的时候,有小厮掐灭了焰心,收起了蜡烛,又放上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香炉,点燃里面的香片,微甜的香气刚好在饱食后传来,让人心旷神怡,似乎已经能够闻到属于这个清晨的味道。
褚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能够辨别出那香气是什么香,似曾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唤醒了某些久远的记忆,似乎他也曾在这样的香前读书,或是看着那面对铜镜的女子梳妆,亦或者是一个晨间的哈欠,让类似味道的记忆因此丰富起来。
古代,好久没来过了呐。
“褚兄,该回了。”
宋智嵩轻唤了一声,率先起身,褚钰跟着站起来,他有些不太想动,只不过十里之路,总还是坐着马车更方便一些。
一行人回转之后,于某个路口,褚钰下了车,回身道:“快回吧,我也要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会儿又有些困了呐。”
“好。”宋智嵩微笑应下,他对人的态度总会让人很舒服,不会在某些事情上刨根问底,也不会坚持要把人送到门口,固然热情,但低矮的门户,何尝不会显出某些突兀的困窘来,让人颜面无存。
褚钰目送马车离开,这才往小巷子里走,寒门子弟,能够在城中居住已经不易,若要住所奢华就更需要数倍心力。
他来的时间还短,这方面还没来得及用心,想到家中的老父母,还有一对兄嫂,褚钰的情绪又有些低落,寒门意味着什么,贫穷难免百事哀,总有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让人烦也不是,不烦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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