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水天上来,其势汤汤,奔流不息。水出龙门,川流渐缓,行至蒲坂,水流荡荡。
河面上大量舟舸穿梭期间,在旗帜的指挥下,欲搭成舟桥,以便于汉军将士东西穿行。
崖畔上,刘禅手扶剑柄,望着浩浩荡荡黄河水,感慨说道:“夫黄河清者,而有圣人出,夫治乱世者,而诞圣明之君。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天下丧乱,时有甲子,一统之日,或是可待。”
“陛下之言正合天地之道。然世运之隆,必生圣明之君。圣明之君,必有忠贤之臣。其者之所以相遇,不求而自合;乃其所以相亲,不介而自亲。此者相成,非是人为,乃是命也!”
“夫太公者,渭滨之贱老也,而尚父于周。百里奚在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不才于虞而才于秦也。张良受黄石之符,诵三略之说,以游于群雄,其言也,如以水投石,莫之受也;及其遭汉祖,其言也,如以石投水,莫之逆也。”
望着黄河水,阐述心中之感的刘禅,见有人接上自己的话,转身望去却见此人其貌不扬,皮肤黝黑,所着服饰亦不过是粗布麻衣,然其气质不凡,双眸有神。
刘禅背着手,睨注此人,说道:“君所出言语不凡,当是何人?”
显然刘禅对山涛打扰自己,及所出言语有所不满。毕竟山涛的话里有话,他顺着刘禅的话说,世间上有圣明君主,自然有贤能之臣。其以姜子牙、百里奚、张良三人为例子,暗喻自己,表示自己投奔刘禅,能否像这三人被重用,就看刘禅能否识人有方了。
山涛神色自若,拱手答道:“启禀陛下,在下山涛,不过一介布衣,躬耕河东。今知圣明之君何在,故来投奔。”
刘禅神情缓和下来,笑道:“凡敢自称布衣者,应皆有大才。不知卿有何教朕?”
山涛听出了刘禅的言外之意,上一个在大汉朝中自称布衣的人,还是那个名震天下的诸葛亮。刘禅这句话捧住了山涛,也架住了山涛,但凡山涛若说不出啥话来,即便刘禅不说啥,大汉文武也会指点山涛。
山涛深呼口气,说道:“敢问陛下之志乎?”
刘禅微微一笑,说道:“无他,兴复汉室,一统寰宇,大治天下。”
山涛见刘禅实话实说,壮着胆子问道:“陛下之志,与光武之志有何异也?”
刘禅心中惊讶,重新又打量几眼山涛,用手驱散众人,说道:“光武中兴,虽复汉室,然汉室之弊仍存。朕除其弊,兴其事,以理天下。”
山涛沉吟少许,说道:“陛下,光武治世,仿前汉文景二帝,以黄老之说治世,其以柔道行之。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仁之助也,强者怨之归也。此语便是光武治世之准绳。”
“在下于河东观陛下所行之政,欲有扫除两汉积蓄之弊,然若推之与中原,恐比光武度田更难,恐比所杀之人自当远甚光武皇帝。”
光武帝在其登基之后,所实行最大的政策便是度田。当时为查清土地,征收赋税,向中原地区推广度田。光武帝因河南尹及诸郡守十余人度田不利,下狱诛杀,接着中原地区发生暴乱。后光武帝出兵镇压,软硬兼施之下,平息了这次叛乱。相比于后世老朱动则数万人案件,度田案所杀之人反而少了些许。
至于光武度田失败与否,在刘禅眼中亦有成功之处,亦有未成功之处。不可否认的是,在光武度田之后,人口户籍都有所增加,终后汉一世,都有实行度田制度,然具体落地有几分成色就不得而知了。
大汉这些年推广的田政是光武帝度田政策的加强版,然而实施下去却也有阉割。推广有成果的便是让那些土地不够的百姓分到了足量的土地,利用土地与豪强士族做交换,承认他们手上拿出来的那些土地,以换取他们名下的公田,在族内进行自我流转。以及对于那些官吏名下的田亩进行限制,不得超过额定田亩数量。
刘禅握着剑柄,坦然说道:“田制、选官制、官制若不改制,我大汉与两汉有何异之?”
山涛微微拱手,说道:“陛下欲改两汉之制,首不在田政、亦不在官制,而是在选官任贤之上。若有贤能干吏,陛下度田,亦或改制,将是不难。若是官吏不贤,将上乱于国,下乱害百姓,此当重中之重也!”
“臣观陛下国中选官之制,虽行以阳嘉新制,然未改其本。察举之制首在举荐之人,逆魏以中正选官,所出官吏多是士族之人,贫寒之士难以出头,我观陛下国内,虽有武担学宫,但亦是杯水车薪,不改其本色。”
山涛关于选官制度的评价,戳中了刘禅的心思。
来自后世的刘禅岂能不知道未来是科举制的天下,然而他的现在的处境很是尴尬,他手上缺乏出现科举制的客观条件。别看隋唐就有科举制度,但大部分官吏依然是士族。直到宋朝之后,科举制才彻底成为中国的选官制度。这也是为什么刘禅没向察觉制动手的原因所在。
刘禅缓了缓,说道:“卿既知我大汉选官之弊,不知有何高见?”
“启禀陛下,臣以为其关键之处举官任贤之权操之于谁手。察举之制度,重在他人举荐,陛下所行阳嘉卷考之制不就是于公平与试者资格之上所思。”山涛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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