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37年,魏帝曹叡青龙五年,景初元年;汉帝刘禅建兴十五年;吴帝孙权嘉禾六年。
十月,洛阳。
风呼呼地刮着,雨哗哗地下着。洛阳街道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密如瀑布的雨落于地上,汇聚成一条流淌的河,马车驶过扬起无数的水花。
“嘀哒~”
雨滴纷下,一会儿敲打着车窗,一会儿又从透过车帘横洒进来,转眼间车内湿漉漉一片,连司马懿的衣摆都被沾湿。
司马懿掀开车帘,探头远看,只见天色昏暗,远处的皇宫都是模模糊糊的。
“近月天降大雨,而岁岁战事不停,倒是苦了百姓。”司马懿幽幽叹息道。
在曹叡下诏青、兖、幽、冀四州大造海船后,没过多久,从九月开始,冀、兖、徐、豫四州遭遇大水,百姓多有溺死及失财产。传至洛阳,曹叡安排各地州郡开仓赈灾,以救灾民。
车内,长子司马师冷峻的脸庞,不见任何的变化,只是淡淡的说道:“父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之祸福,乃天定也。”
司马懿看了眼长子,暗叹他的心性过于冷酷。
司马师似乎注意到父亲的目光,微微偏头,问道:“父亲,由镇守河东改任征讨辽东,不知祸福如何?”
司马懿笑了笑,反问道:“子元以为如何?”
司马师一时语塞,沉吟少许,回答道:“父亲年迈,今四千里征讨辽东公孙,恐非福事。”
司马懿今年六十岁,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可以称作老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病死。更何况这次还让他远征辽东,对于正常人而言,身体都会吃不消。
司马懿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子远错也,此事与你父而言,当是福事。”
“父亲,此话怎讲?”司马师疑问道。
司马懿挑起车帘,望向西方,感叹说道:“诸葛亮乃为父一生之敌,我不如也。与其列阵对峙,韬略间不知如何下手。此次河东之战,若非有郭淮精通地理,为父恐将不敌诸葛亮。”
说着,司马懿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雨水的芳香,笑道:“此次远征辽东,乃为父重振声望之战。擒灭公孙,易如反掌。”
司马师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认为公孙氏割据辽东五十余年,有辽河为屏,路途遥远,极其难以攻破。
司马懿似乎看透司马师的狐疑,解释说道:“河东之战,若是凡将,本应在敌渡河,趁其不稳之时,遣精锐击之。然诸葛多谋,戎卒精壮,令行禁止,兵利甲坚,气锐而严,力全而劲,岂可速而犯之?”
“是故遇此等之敌,当销声匿迹,避其锋芒,蓄势待发,仿廉颇据白起,守而不战,岂可击之?”
司马师并非不通兵法之人,听司马懿仔细分析,瞬间豁然开朗,拱手说道:“父亲英明,今击公孙渊不知如何灭之?”
司马懿笑而不答,只是说道:“不急,你居洛阳,自行便知。”
话音未落,车驾外侍从禀告道:“大将军,皇宫到了。”
“父亲,白巾勿忘。”
“好!”司马懿从怀中掏出白巾系在额头上。
与大汉皇后驾崩相同,九月份,曹叡妻子毛皇后也病逝了。
在侍从遮蔽雨水下,司马懿走出车驾,独留司马师在车内。
司马懿打着伞一路直行,只见宫殿两侧尽树白旗,士卒皆披麻戴孝,宫殿间一片素白。其间司马懿面容伤心,不敢有任何举措,以惹他人非议。
……
宫殿内,曹叡裸着下体躺在榻上,医师举着燃烧的艾条在其伤口上熏烤着。温热的感觉退散了旧伤的疼痛,让曹叡痛苦的面容微微舒缓。
“陛下,大将军在外求见。”
“宣!”
医师见状,湮灭艾条,叮嘱了几句,收拾好药囊,行礼退去。
曹叡用巾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打起精神,半倚着床榻,接见司马懿。
霍弋那一箭,虽没要来曹叡的命,但是留给曹叡的后遗症极其的大。每逢阴雨天气,曹叡伤口疼得难忍,偶尔还有发烧发热。
“臣司马懿拜见陛下,愿陛下长乐未央,永受嘉福。”
“免礼吧!”曹叡指着侍从,说道:“赐座。”
“谢陛下。”
曹叡微正身板,尽可能表现出自己身体无碍,说道:“卿可知朕召卿入宫所为何事乎?”
司马懿跪坐在榻上,向前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臣知也。陛下召臣入宫,乃是为明岁征讨公孙,以安辽东。”
曹叡端起茶盏,示意侍从给司马懿也上茶,说道:“既然如此,不知卿欲以何计以破公孙渊?”
司马懿沉吟良久,说道:“军事要义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撤,余二事唯降与死。今公孙渊据我亦是如此,公孙渊弃城奔走,此乃上计;据辽东拒大军,是其次之;坐守襄平,束手待毙尔。”
曹叡微微颔首,抿了口茶水,问道:“然此三策,公孙渊将何出也?”
司马懿捋着胡须,分析说道:“公孙渊用兵不足为奇,其自恃辽泽天险,依仗辽水,二度败我,今此战必是如此。且以公孙渊智谋必以为我军孤军深入,粮草不能持久,故其必先拒辽水,后守襄平而已,不足为惧。”
此时的辽东不同于现在的东北,拥有数百里的辽泽完全是一个噩梦,隋炀帝征讨高句丽,被其折磨得痛不欲生。唐攻高句丽,亦是饱受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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