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日善道:“先前永宁伯领兵前去打仗,还顾不上盐务这边儿,现在回来了,只怕还要大动干戈。”
江桐同样忧心忡忡说道:“现在女真人勾结海寇都没有将他撅回去,我等现在更难了。”
如果先前还有期待永宁伯吃了败仗,然后,千夫所指,言官弹劾,那么现在已经彻底打消了此念,统管江南江北大营军务,锦衣在手,真就是圆扁都任由人捏着。
汪寿祺道:“等过来,看永宁伯开出什么条件,如不是太难,我等花钱买平安吧,欠朝廷的银子,砸锅卖铁也要还上。”
江桐叹了一口气,道:“形势比人强啊,可如是都填补上,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事到如今,也别想着铤而走险,程马等人就是前车之鉴,但还上亏空,在座几人身家都要缩水一大半,日子拮据。
黄日善捏着茶盅,忧心忡忡道:“就怕人家不仅要钱,还要命。”
汪寿祺道:“真到了那一步,天下还有谁愿意帮着经商?”
就在几人计议之时,仆人挑帘来报,永宁伯来了。
汪寿祺几人对视一眼,连忙出了舱室,站在甲板上,恭谨而候。
贾珩从乌蓬船上登上高大如城的画舫,少年一身石青色蜀锦长袍,头上戴着蓝色方巾,笑了笑道:“汪老爷还有几位,久等了。”
汪寿祺笑着相邀道:“永宁伯,老朽也没有等多久,永宁伯里厢请。”
贾珩点了点头,领着几个锦衣府卫进入画舫,落座下来,环顾着画舫,笑道:“这画舫,比着通州卫港的战船都不小了。”
汪寿祺愣了下,笑道:“永宁伯真会说笑,这如何比得上战船,永宁伯海门一战,扬我国威,真是让我等心折。”
先前,中午陪着户部侍郎齐昆用饭之时,这些恭维话已经说了不少。
双方不痛不痒的寒暄着。
汪寿祺道:“其实这次邀着永宁伯过来,老朽有一事相请。”
贾珩闻言,诧异地看向汪寿祺,道:“汪老爷这话是从何而起?”
汪寿祺叹了一口气,说道:“刘大人因盐运司亏空的事儿,说来,与我等也关联不小。”
贾珩不动声色地看向汪寿祺,静待其言。
汪寿祺道:“这几年生意不大好做,朝廷盐税又如数催缴,我等有一些折了本,从盐运司拆借了一些,永宁伯看这该如何是好?”
贾珩放下茶盅,目光平静,说问道:“汪老爷,从盐运司赊欠了多少?”
汪寿祺已经为下一步再做着铺垫。
汪寿祺道:“林林总总也有百十万两,这些只怕需要账房先生筹算。”
“这么多?”贾珩眉头微皱,说道:“朝廷一年的两淮盐税也才二三百万两。”
“都是积年赊欠,连着利息,不是一年相欠,永宁伯放心,我们会尽快补上数额。”汪寿祺连忙说道。
贾珩道:“这些亏空,该填补上就要填补上,恰逢刘大人也说确有此事,你等几家汇总数目,先把这笔银子补上,银子补上了再说。”
汪寿祺迟疑说道:“永宁伯,一时间也筹措不齐,可否宽限一些时日?”
贾珩道:“这些都好说,如是觉得数额过大,为期一年慢慢给付都没什么问题,但是这里面的银子需要明白了,朝廷的银子不能赊欠,现在各处都要用银。”
汪寿祺闻言,心头微松了一口气,道:“永宁伯,我汪家自太宗朝时,每国有戎事,都不忘着国家之事。”
江桐笑了笑,也附和说道:“汪老爷说的是。”
虽说要将缴纳的银子还上,并不意味着以后还能过关。
与四位盐商闲聊了一会儿,贾珩离了画舫,刚刚来到岸上,却见那一个红裙少女从远处过来,一张俏丽小脸上见着欣喜之色。
这时,陈潇迎上前去,唤住那南菱,问道:“你有事儿?”
南菱拿过一份请柬,目光放在那青衫少年身上,说道:“贾公子,我家夫人给你递送的请柬。”
贾珩抬眸看向瘦西湖之畔的酒楼,见其上似亮着灯火,深沉目光似穿过遥远距离,落在了那阁楼上的窈窕丽人身上。
贾珩接过请柬,沉吟道:“告诉你家夫人,我明天要赶回金陵,不能前去赴约。”
随着他整顿江南大营,势必要与安南侯交锋、博弈,这位隆治朝的名将担任江南大营节度使以来,虽然有南国之地脂粉香艳,乱花迷眼的缘由,但其本人对麾下军将的纵容,也要负上很大一部分责任。
叶家还想保留在江南大营的存在,显然不大行。
南菱讶异说道:“公子要去金陵?夫人也说前往金陵。”
贾珩道:“等到了金陵再说吧。”
南菱想了想,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轻声说道:“那我回去禀告夫人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萧侍卫,帮我送一下。”
一行众人骑上马,向着扬州盐院衙门而去。
翌日,晨曦微露,天色略有几许阴沉,细风微雨,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向着扬州临河渡口而去。
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贾珩与甄晴的一艘船只,乘船前往金陵,及至午后时分,方来到金陵宁国府。
宁国府后宅,西北角的一座青檐白墙,回廊曲折的庭院中,烟雨紧锁,雨帘似挂。
黛玉刚刚午睡得起,上着水绿纱质褙子,下着淡蓝抹胸白纱裙,神情慵懒地伫立在窗前,举目眺望着紧锁庭院的雨雾,梧桐树叶葱葱郁郁,翠玉生烟,绿意惹眼,时而风来,梧桐树叶上的雨珠扑簌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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