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道:“赵阁老稍安勿躁,待询问过河道衙门诸位官员,就知虚实。”
众人说着话,等候着锦衣府卫从淮安府中带回相关官员。
过了一会儿,刘积贤大步从外间而来,面色凛肃,抱拳道:“大人,主管泗州河堤的淮扬河务道同知刘任丘,悬梁自缢在家中,仵作还在验尸,其他官员尽数带来。”
此言一出,官厅中众人心头都是一震。
又死了一个?
贾珩眉头皱了皱,冷声道:“河堤坍塌一处,相关监河官员都畏罪自杀,如果尽数坍塌,是不是这些人都要一死以谢天下?”
赵默面色黑如锅底,又死了一个,似乎有些不寻常,只怕等会儿不好询问虚实。
“彼等或以为一死就可逃脱罪责,但本官这里不行!”贾珩目光阴沉,冷声道:“凡淮扬、淮徐河务道以下,上至管河道司,下至闸官,凡事涉泗州一案者,不论大小官员,全部以锦衣府拿捕讯问,本官就不信,还都能畏罪自尽!”
转而看向一旁的彭晔,质问道:“高斌等河官为何不着人监视,任由其以死相匿罪责?”
彭晔道:“贾大人莫非忘记了,下官为都宪之官,只有上疏劾奏之责,并无拿问之权,况朝廷自有钦差大臣坐镇,下官敬陪末流,如何好擅作主张?”
说白了,两位都察院的都御史,只是来查问河堤情况,然后书写奏疏陈奏朝廷,并无处置相关人等的职权,而坐镇南河的内阁大学士赵默是有这个权力。
赵默面色顿了顿,接过话头说道:“永宁伯,老朽先前在泗州主持相关灾民救济,对河道衙门之事略有疏忽,不想彼等情知罪责难赎,竟一死了之。”
贾珩目光阴沉不定,看着赵默以及彭晔两人,心头冷嗤。
这就是党争,敷衍塞责,推功诿过,他总不能因为此事就弹劾一位阁臣没有看顾好河道衙门,而且御史弹劾也是扯皮,于大事无益。
漕运总督杜季同端着茶盅,目光玩味地看着几人。
贾珩道:“将相关官员都带过来。”
不多一会儿,随着外间推推搡搡的声音,河道衙门的官员,都进入官厅,一共有着一二十人。
包括管河道三人,同知五六人,通判五六人,还有低一级的州同、州判几人,以及河标营中营副将一人。
主要是河库道,淮扬河务道,淮徐河务道的相关官员,淮海河务道的官员倒不在此处。
贾珩看向一众官员,沉声道:“本官奉皇命,总督河道南河、东河河道事宜,自即日起,河道事务悉数由本官接掌。”
说着,看向一众河道官员,问道:“河库道管河道许景谦,淮徐道管河道马惟芳,淮扬道管河道郝应周何在?”
这时,三位身着四品绯色官袍,绣着云雁补子的官员,从一众官员班列中出班,朝着贾珩拱手行礼,道:“下官马惟芳(郝应周、许景谦)见过河督大人。”
贾珩冷声道:“前河督高斌自尽,尔三人为其亲信下属,可知缘由?”
马惟芳闻言,面色悲戚,眼噙热泪,说道:“回禀大人,河堤溃决,淹没泗州,高大人心实内疚,一时想不开竟走了窄路,如果下官不是上有七十岁的高堂,下有稚龄幼童,也会追随高大人而去。”
郝应周道:“现在淮安府都说高大人畏罪自杀,高大人冤啊,洪汛多为天灾,河堤坚若磐石,如是有异,朝廷都宪巡查,就知底细。”
许景谦则是一言不发,只是脸色难看,心头忐忑不已。
贾珩冷笑一声,道:“来人,将这巧言令色的三人拿下,带入刑房,严加讯问。”
身后的锦衣府卫上前就按着三人的肩头,官厅众人都是面色一变。
“敢问贾大人,我等犯了何罪?”马惟芳心头一惊,急声道。
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河督,竟一言不合就拿人拷问。
淮扬河务道管河道郝成周心头一沉,梗着脖子,高声喊道:“冤枉,我等冤枉!”
转而看向赵默,急声道:“赵阁老,杜总督,我等营造河堤又未溃决,有功无罪啊!”
赵默眉头紧皱,一言不发,杜季同更是抬头看天,似在数着房梁上的蚂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贾珩面色如霜,喝道:“泗州被淹,百姓溺死者众,尔等既为河道衙门官员,职责所系,岂言无罪?如今一个恬不知耻,惺惺作态!一个振振有词,喊冤叫屈!葬身鱼腹的泗州百姓又要向何人喊冤?来人,将这三人堵了嘴,叉出去,严加拷问。”
这三人都是高斌的亲信,拿下去拷问,总有受刑不过的,只要有了突破口,剩下的就好纠察了。
马惟芳还要张嘴辩解,却被锦衣府的锦衣府卫堵住了嘴,反剪着手出去。
而淮扬河务道的管河道郝应周,以及河库道许景谦,也被押送出去。
一时间官厅中众官员心头凛然,战战兢兢。
刑部尚书赵默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分明被这般不看证据拿人的酷吏做派有些不喜,但这会儿,事急从权,也不好说什么。
主要也不好当着一众河官的面,与贾珩争执,有碍大局。
左副都御史彭晔与漕运总督杜季同对视一眼,暗道,这是小儿的下马威,杀鸡儆猴。
贾珩目光重又落在淮扬、淮徐两河务道等下辖官员,如鹰隼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惶不已的面容,举起手中的水利图册,冷声道:“本官这里有一份图册,乃是南河下辖营造河堤、闸坝以及对应厅汛官吏,从今日起,因贪腐决口而淹没州县,本官以天子剑,将监修之官以败军失地而论,就地正法!并向朝廷建言,犯官家眷,不论老幼妇孺,夷灭三族!百姓因水灾而死伤无数,唯绝嗣无后,方可告慰罹难百姓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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