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与探春、黛玉、迎春带来的几个丫鬟,隔着一架屏风后的轩窗下磕着瓜子听戏的晴雯,闻言,扭动着水蛇腰,那张明媚的瓜子脸上见着微笑,轻声道:“大奶奶,我也去迎迎公子罢。”
秦可卿目光柔和,点了点头道:“去罢。”
贾母则打量着晴雯,少女下穿石青色襦裙,上着翠色掐牙背心,胸口鼓鼓囊囊,已见着清丽动人的芳姿,眉梢眼角更有一股淡淡妩媚风韵萦而不散。
贾母对一旁的凤姐笑道:“这丫头可是我府上那个唤作晴雯的?”
凤姐笑道:“老太太好记性,当初赏了珩兄弟做丫鬟,伺候起居,这一晃都有半年了吧。”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看着出落得愈发苗条了。”
暗道,看着虽未开脸,但却已见着小妇人的风韵。
想来……
这般想着,不由看了一眼秦可卿,见其面无异色,暗道,这才是可使后宅和宁的大妇风度。
当初她将赵姨娘给了政儿,也是这个意思,既不许宠妾灭妻,也不能作河东狮吼,影响族里人丁兴旺。
秦可卿轻笑道:“晴雯不愧是老太太调理的人,是个得力的,帮着伺候大爷,省了我不少心思。”
贾母笑道:“晴雯这丫头是个好的。”
王夫人听着“晴雯是个好的”,眉心跳了跳,冷冷看了一眼消失在楼梯口的晴雯,白净面容不见笑纹。
她至今记得这小蹄子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仗着那位珩大爷的势,对她和宝玉都不太恭敬。
就在众人闲谈叙话之时,见着一个身着蟒服、气质英武的少年,在晴雯和宝珠的引领下,沿着木梯,上得二楼。
贾珩朝四春、黛玉、湘云等人颔首示意,目光掠过品貌端丽,娴雅文静的少女。
今日,身姿丰腴的宝钗,重又穿上葱黄色衣裙,似乎昨日那个如春华秋月、含羞带怯的少女,并不存在一般。
面色顿了顿,在其洁白如雪的脸蛋儿上顿了下,也不多停留,然后抬眸看向贾母,上前见礼,唤了一声:“老太太。”
贾母面带微笑,问道:“珩哥儿用过午饭了没有?”
贾珩道:“已在宫里用过了。”
秦可卿玉容恬然,款步盈盈近前,状其自地帮着解开披风,递给一旁的瑞珠,问道:“夫君,怎么看着风尘仆仆的。”
于是,转头吩咐着丫鬟,端上盛满温水的铜盆,让贾珩濯洗着手。
宝钗静静看着夫妻相敬如宾的一幕,杏眸微垂,樱唇抿了抿。
待贾珩擦了擦手,将毛巾递给宝珠,重又落座,接过晴雯奉上的茶盅,低头抿了一口。
一道道目光注视着,贾珩虽心头有些怪异,但神色坦然。
这时,贾母才问道:“珩哥儿,今个儿的阅兵大典,诸事还顺遂吧?”
贾珩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忽地从楼梯上“蹬蹬”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婆子绕过屏风,近前道:“老太太,珩大爷,王家义少爷带了礼物登门拜访珩大爷。”
贾母苍老面容上现出诧异之色,看着那婆子,问道:“义哥儿过来这是?”
贾珩皱了皱眉,暗道,王义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心思电转之间,倒有几分猜测。
王夫人同样目带疑惑,盯着那婆子。
此刻,不仅仅是王夫人不解,薛姨妈同样皱了皱眉,目露不解。
因为薛姨妈和王夫人,在吊唁王子腾之妻赵氏时,王义曾当着亲戚的面,不止一次说着对贾珩的怨气话。
不过,当时,薛蟠刚刚蒙贾珩派兵搜救回来,薛姨妈正自庆幸万分,对王义的怨怼之言,自是不放在心上。
贾母想不通缘由,索性开口道:“珩哥儿,都是亲戚亲里的,不妨先去见见,看他有什么事儿。”
既然贾家声势复振,对王家的态度也不用太疏远了,亲戚亲里,打着骨头连着筋,总要留着几分体面。
贾珩沉吟片刻,道:“那我去看看。”
然而,正要起身,说来也巧,又一个婆子踉踉跄跄上了阁楼,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说道:“大爷,奶奶,宫里有公公过府传旨了。”
众人闻言,面色微变。
贾母连忙看向贾珩,问道:“珩哥儿,宫里这时候传旨,是什么意思?”
探春、元春、黛玉、湘云、惜春,闻言,同样看向那少年,此外,另有一双水露莹澈的杏眸,凝睇而望。
迎着一张张或关切、或好奇的面容,贾珩语气平淡,好似说着旁人的事情般:“今日阅兵正典,圣上龙颜大悦,将一等云麾将军,特晋爵为一等男。”
贾母、凤纨、四春、钗黛、湘云:“……”
王夫人:“???”
薛姨妈:“!!!”
天香楼中倏然一静,继而宛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水花四溅,波澜起伏。
探春、黛玉、元春几个,眉眼之间多有喜色流露,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而王夫人脸色微白,如丧考妣,因为惊怒交加,嘴唇无意识抽动着,衣袖中攥着的手掌猛地用力,指甲陷在掌心,痛犹不觉。
薛姨妈白净带着淡淡皱纹的面皮上,同样动容,心头震惊难言。
一等男?
这是多大的爵位来着?比着一等将军,又晋爵了多少?
薛姨妈不懂,就下意识就去看自家女儿,却见宝钗侧对着自己,正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蟒服少年,一时间看不出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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