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这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好一出狗咬狗的精彩大戏。只可惜准头不够,云彻侯莫非是上了年纪,老眼昏花看不清目标?想你堂堂二十等彻侯,纡尊降贵偷袭一个被围攻的残血十八等大庶长,居然还失手打空?啧——”
这厮等级是通天代打上来的吧?
沈棠这话不可谓不尖酸刻薄。
面对贴脸嘲讽,霜雾之中传来一阵咳嗽,尔后就听到一道略带羞惭的声线:“咳咳咳咳,策还不熟悉这身实力,让主上见笑。”
沈棠:“???”
等等!这声音?这自称?不是元谋还能是谁?还有,元谋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饶是沈棠脑洞大,一时也没往云达嘎之前将毕生所学教给云策的方向猜,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云达有野心有实力性情倨傲,他不可能,也没有动机这么做。沈棠可没有忘记,云达这个老登在射星关毫不留情重伤云策师兄弟的旧账。下手再重一点,人早就凉了。
反倒是龚骋反应迅速。
心中浮现一个堪称荒诞的猜测。
似乎要验证龚骋内心所想,一阵冷冽寒风吹散霜雾,隐没在后的人影逐渐清晰,待此人走出来,赫然长着一张熟悉面孔。沈棠心中又喜又警惕,喜的是云策手脚健全,警惕的是眼前的云策可能是个西贝货:“你是元谋?”
云策师从云达,自小受其精心教导,修习路数包括属性皆是一脉相承,也导致二者气息极其相似,但相似不等于一模一样!沈棠结识云策多年,怎么可能连这都分不出?
眼前这个云策不一样。
若沈棠这会儿闭上眼睛,只靠气息认人,她甚至会笃定此人是云达而非云策。
“此事说来话长。”
云策知道沈棠怀疑什么,这事搁谁身上都不能轻易相信,但眼下不是解释的场合。他视线落在龚骋身上——此人并未趁机逃跑,反而用一种很复杂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像个看戏的局外人,这倒是叫云策意外:“先合力了结拿下此人,策与主上慢慢解释。”
龚骋:“……”
康国这群人是不是都不讲武德?
围殴这样的事儿也能说得理直气壮?
沈幼梨和公西一族这几个人也就罢了,云策可是接纳了一名二十等彻侯生前最大的遗产——【醍醐灌顶】,实力有了质的飞跃。居然也能恬不知耻想加入围殴车轮战的队伍!
如此不讲武德,云达泉下知道吗?
龚骋道:“云彻侯不似心存死志的人。”
他跟云达接触不算深,却也知道这个老怪物脾性有多古怪,性格有多孤傲清高,这些全都建立在那身修为之上。这老东西好端端的,公西仇两兄弟都还没亲手宰掉,怎么说不活就不活了?不仅不活了,临死之前还大方了一把,将遗产一股脑都塞给了徒弟。
龚骋怎么听说云达亲手废了云策?
老东西突然活腻,又突然对被伤害的徒弟心怀愧疚,于是极力补救?与其信这,龚骋更相信云策从中用了特殊手段阴了云达,大义灭亲!二十等彻侯被阴也不是没先例。
对吧,即墨秋?
云策对这事儿不欲多言。
手中化出一杆冰雪长枪直指龚骋。
冷声道:“此事与你无关。”
龚骋目光扫过喊杀渐歇的战场,笑道:“云彻侯身死魂消怎会与在下无关?倘若彻侯尚在,此战还有回转余地,如今他不在,以在下一人之力,如何抵得过你们五人?”
一打一他真的不怂。
但五打一,还是二叔和一众先辈都在场的情况下,他的一切手段都是徒劳。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他从不是面对注定结局还要奋起,试图逆天改命的人。
说他怯懦也好,说他懦夫废物也好,龚云驰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自己这叫什么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龚骋主动收起武铠,散去了武器。
束手就擒,不再挣扎。
钱邕在侧看得目瞪口呆,傻眼般拍了拍身边的粉色骷髅架子,力道不重但架不住共叔武状态不好,几巴掌让他身上粉色碎屑簌簌飘落:“半步啊,你确定这真是你侄子?这、这、他这是随了你大哥还是你大嫂?”
若记得没错,共叔武那一家子都是悍勇之辈,浑身上下骨头最硬。他听说共叔武的曾祖当年失手被擒,因为不肯臣服北漠招来了血腥报复,被敲碎浑身骨头,五马分尸。
整个过程连闷哼都不曾发出。
如此先辈,怎么养出龚骋这般子孙?
帮北漠干事儿就罢了——毕竟偌大家族也被灭得不剩几缕血脉,当年龚氏早就被郑乔和进攻孝城的彘王兵马赶尽杀绝,龚骋想另立门户也拿他没辙——但至少别堕了家风。
必输无疑就不打了?
共叔武被气得骨头架子都咯吱咯吱响,咬牙:“哦,是我大哥大嫂捡来的亲儿子。”
不像他大哥,也不像他大嫂。
龚骋这不肖侄子真是要气死他啊。
作为话题中心的龚骋,自动屏蔽这些讥嘲声音,仿若局外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沈棠看着他,手掌几次松紧,最后还是没对龚骋如何。龚骋束手就擒不打了,那就是降将,沈棠还真不能为了龚骋开杀降将的先例。
一旦她杀降,相当于断了未来敌人投向的退路——投降沈棠是死,不投降也是死,那还不如血战到底,战至最后一滴血呢。
沈棠将龚骋交给了共叔武。
不过——
“以防万一,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先不论龚骋一言难尽的性格,但他作为十八等大庶长的修为是实打实的,若不加以限制,前脚投降,后脚趁人不备逃跑,哪里拦得住?
沈棠以前还觉得这种实力的武胆武者要脸皮,干不出这种无耻事情,但经过云达的教训,她知道自己不能对这玩意儿有滤镜。
武胆武者没皮没脸起来比文士更甚。
龚骋生怕沈棠手速快。
抬手往丹府几处主脉下了禁制。
沈棠:“……”
钱邕喃喃:“能伸能屈,是个人才。”
不能名留青史,那就遗臭万年。
这年轻人是懂反向操作的。
无人在意的角落,图德哥几欲吐血。
他以为云达杀来了,燃起了希望。
结果出现的人是云策。
他以为龚骋还能靠得住。
结果这厮一看五打一就干脆投了。
图德哥咽下喉咙间的甜腥。
开始怀疑人生,也怀疑云达和龚骋二人,这俩可有真心辅佐北漠?这俩真不是康国派来的,故意将北漠搅和天翻地覆的内奸?
“报——大捷——”
屠荣喜得红光满面。
“末将生擒北漠图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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