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走海路?让我走海路回去?”
说这话时,者山君那张脸简直是煞白煞白,别说血色,就连魂都快丢了。不只是他,就连一旁陪侍的礼曹参议,那也是魂飞魄散,就差没有跪下来恳求张寿去帮忙求情了。而得到张寿那确定的答复,者山君终于忍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前就是一个踉跄。
幸好张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这个瘦弱的未来高丽王,这才没有让人直接一头栽在地上。而等到看见礼曹参议颤抖得如同筛糠,他就清了清嗓子,随即语重心长地说:“当然,朝廷会派人护送你们回去,与你们同行的,还有众多勋臣贵戚子弟。”
这一次,者山君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点血色,而刚刚震惊到忘了在未来大王面前献殷勤的礼曹参议,也是终于醒觉了过来。他挤出了一丝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张学士,敢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高丽的使节,年年都会到大明来,相较之下,大明派人去高丽,往往只会是册封等等大事的时候,以至于朝中上上下下,多数人都说不清楚高丽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年轻一辈就更不用说了。所以,皇上打算遴选一批勋臣贵戚子弟,让他们到高丽好好看看。”
听到这里,礼曹参议终于深深舒了一口气,但者山君虽然年纪小,此时想得反而比旁边这位高官更多,因此,他在满脸惶恐谢过张寿的搀扶之后,就小声问道:“老师,天朝派出这些勋臣贵戚子弟,他们是打算看什么?”
“看民生,看风情,看官制,主要是好好磨一磨他们的骄娇二气。”张寿才不管这年头有没有骄娇二气这种说法,微微一笑后就反问道,“怎么,难道高丽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能让这些公子哥们看看?”
“那绝对没有!”这一次,赌咒发誓似的接过话茬的,是礼曹参议。他虽然心中气恼者山君太不会说话,但脸上还不敢带出来,只能赶紧对张寿赔笑道,“天朝能够派一些贵介子弟去我国看看,我国自然是不胜荣幸。只不过,我国不比天朝富庶,恐怕他们会失望。”
“看一看别人家的江山和子民,对比大明的天下和子民,他们可以对这寰宇有一个更深刻的了解。当然,要是你们觉得是大明趁着这机会打算探听你们高丽虚实,那也可以上书对皇上提出异议。反正到时候所有人的名单会开列出来,你们可以看个清楚。”
者山君顿时面色一变,而礼曹参议赶紧解释道:“断然不敢这么想,张学士您别误会!我国为大明藩属多年,一向恭谨守礼,而天朝使节也往来不绝,国中没有什么秘密不能给人看的!只不过,我朝毕竟不富庶,万一对诸位公子招待不周……”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见张寿仿佛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他就咬了咬牙,把话说得更透彻了一些:“如秦国公长公子那般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恐怕会有所不便。”
说来说去,原来是担心张琛这个地位尊贵的喷子!
如果不是要保持自己淡然若定的人设,这会儿张寿简直就要笑喷了。想想张琛也实在是够有牌面,喷过上任高丽王,又喷过即将登上高丽王位的者山君,也难怪高丽人对于这位心里发怵,唯恐人跟着去之后横挑鼻子竖挑眼睛。
他呵呵一笑,随即就若无其事地说:“张琛当然不会去,他最近忙着呢,正在那拉着一大堆人,推演宋金大战和宋元大战是否可能因人和各种外力而产生变局。不过,带头去高丽的那个家伙也姓张,也是我的一个学生,正是襄阳伯之子。”
张寿随口报出了几个人名,大多是朝中官员之子,礼曹参议一边听一边琢磨,但随即就陡然想到自己千方百计打听到的某些状况。
传说这位张学士能够在京城立足,就是因为他给一大批原本郁郁不得志的贵介子弟提供了机会,而这些人大多不是家中嫡长子,甚至根本就是庶子。和自己的国家不同,大明的庶子也许在继承爵位上一样没份,但在其他地位上却高得多。
也就是说,去往高丽的那一批人,哪怕出自贵幸之家,但很可能都是旁支庶子之类的角色,说不定还是能够被轻轻巧巧放弃,说不定还能利用这些人闹出什么事件,而后归罪于他们!想通了这一点,礼曹参议刚刚好转的脸色,此时瞬间又发白了。
于是,他立刻开口问道:“那除却这些人之外,请问可还有其他人同去?”
张寿一听就知道,礼曹参议心里还是怕得要死。可这年头海上风险绝大,就连二皇子那样的,尚且都会沉船之后落在一群不明根底之人的手中,更不用提别人了,所以这些个怕死的高丽贵人生怕被沉了海,那也可以理解。
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就这么气定神闲地说:“兹事体大,虽说之前已经去了信使送了问罪书,但皇上还是决定再派出使者。二皇子虽说被除宗籍,按理应该只是庶人,可我们上上下下尚且都还这么敬称一声,更可见皇上作为君父的心情。”
“所以,此次同船而行的使团副使,自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渭南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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