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这首简简单单被称之为《喜》的诗,道尽了人生最能称之为喜的四件大事。当然,对于张寿来说,八月十五生辰日这一天的喜,即便与这四件事有所不同,但也丝毫不逊色。
皇帝以他超标准完成了沧州之行,同时又为朝廷推荐了众多可用海外作物为名——其中最难得的就是金鸡纳树,之前在沧州从老咸鱼那得到就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的这药材,经过太医院的测验,确实极大缓解了几个得了恶疟的患者病情——于是破格又升了他一级。
如今,张寿的加衔重新改换了一下,进阶为詹事府左谕德,翰林侍讲学士。品级全都定格在了从五品。乍一看似乎只是前进了一小步,但一步跨入了五品序列,却足以羡煞众人。最重要的是,他连科场都没有下过,让一群苦苦熬资格的进士情何以堪?
更何况,他如今是什么年纪?今天刚刚年方十七岁的毛头小子!
至于他的本职,照旧是国子博士不曾变动——但是,张寿很怀疑等明天去了国子监,罗司业会用何等诡异的眼神看他。如果不是太祖皇帝提了国子监学官的品级,这会儿他的品级恐怕就要超过罗司业,直追周祭酒了。
而因为品级提到了正五品,追赠父母这件事也就理所当然了。不过在如今这年头,七品官固然在理论上就可以追赠父母,封妻荫子,但朝廷往往会为了省事,一年一次大批发。
去年九月初诰命敕命大批发时,张寿还没入仕,而现在新的大批发尚未开始,皇帝大概是想到他的生日,再加上他上书陈情,于是顺手就把他父母的追赠提前了。
来张园传旨的是一个小宦官,此时满脸堆笑地把诰命角轴,钦赐官服都一一颁赐了之后,他就满脸堆笑地说:“皇上说,赶在张博士生辰前办妥这件事,也算是安了他的心。不过,当然还不止这些,还有别的……”
他说着就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了一个卷轴,随即笑容可掬地说:“皇上说,历来嫡母、继母、生母,三母不并封,但张博士您的情况又不一样。吴娘子虽非三母,云英未嫁却抚育您多年,辛苦操劳,不可不嘉赏,因而除却追赠您生母为宜人之外,另封吴娘子为安人。”
“为了这事,皇上今早召见内阁诸位阁老,期间还吵了一架,孔大学士都快气黑了脸,怒斥您连这一个月都等不得,九月就是吏部封赠的日子了。多亏吴阁老和张大学士站在您这一边,声称为子者为父母正名,天经地义,何必拘泥早晚。”
小宦官顿了一顿,继而又讨好地说:“而皇上说出了当年您生母在那京城大乱的一天救助裕妃娘娘和赵国夫人的事。这下子,就连孔大学士也哑口无言了。”
尽管自从进京之后,自己和朱莹以及永平公主的身世传言就早已在街头巷尾传播,但那也仅仅是流言的程度,各种乱七八糟的说法,连张寿都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鬼。好在他只决定偿还一定的因果,所以也就姑且信了太夫人对他的那番说辞。
此时,他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么直截了当对内阁阁老们揭破。哪怕那三位绝对是守口如瓶的人,可只要说过一次,那么以皇帝的性格绝对不会继续捂着,很可能会拿出来对其他人说,经过这么金口玉言亲自扩散,他这身世从今往后就是经过至尊天子亲口承认的。
也就是说,就算别人想要泼狗血,那也绝对不会有机会了!
虽然今天这生辰日突然派内侍来颁赐诰命卷轴,看似是皇帝亲自拍板敲定,但其实是经过内阁、吏部,特事特办,用通俗的话来说,仅仅走的加急程序,因此并没有戏文上那么繁复的仪式,张寿一一接下东西,和吴氏一同谢过颁赐,也就把一整套并不繁琐的流程走完了。
而这时候,站在张寿身后的吴氏已经是激动得热泪盈眶。若非刚刚有朱莹出手搀了她一把,她简直连站都站不稳。
当看到张寿转过身来,随即直接伸手抱了抱她时,她不禁更是难以自已,随即却想到那宫里来人还在,顿时慌忙想要推开他。
“阿寿,皇上既然因你的上书追赠父母,又升了你的官,日后外人都会知道,我不是你亲娘,只是张家从前的婢女,你怎么可以……”
“生恩养恩一样重。若非如此,皇上怎么会破格封娘一个敕命?”
张寿笑着松开手退后两步,这才正色长揖行礼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也是母亲的蒙难日,更是娘开始辛苦抚育我的日子,还请受我一拜。”
吴氏先是一愣,随即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这一次,她再也没有避开,直到张寿端端正正一躬到地,她方才颤抖着伸出手去,把人扶了起来。见那张眉目清朗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阿寿你很好,你比娘子从前想象中更好!”
“养大你是我应该做的,可你能长得这么好,却不是我的功劳,是你自己的天资和努力。我只是沾了你的光,其实没做多少事。”吴氏说着就擦了擦眼睛,随即笑道,“对了,天色不早了,你快送了莹莹和这位小公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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