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张寿顿时异常错愕。秦国公张川不至于吧?你一个当父亲的不管儿子,全都推了给我这个老师,这就已经够离谱了,却还不觉得丢脸,竟然在皇帝的面前把这一点也说了?他当下就板着一张脸,冷淡地说道:“臣第一次知道,天底下还有秦国公这样的父亲!”
“哦,张卿何出此言?”
见皇帝对自己指摘张川并未露出什么异色,而是饶有兴致地反问,张寿就没好气地说:“身为人父,也该有身为人父的职责,怎么能小时候直接丢给母亲和保母,长大了丢给老师和儿媳?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秦国公养而不教,他就没反省过么?”
此时此刻,就连其他宫人也不禁暗自咂舌,心想张寿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在皇帝面前如此非议堂堂国公。而柳枫更是忍不住去看皇帝,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皇帝非但没有责备张寿如此逾越,反而意味深长地说:“照张卿这么说,秦国公好像还过错挺大的?”
皇帝说着就呵呵笑道:“难道张琛从前顽劣,他自己就一点过错都没有?”
“如果父亲管教了,儿子却不听,一味胡闹闯祸,那当然是儿子的罪过。但是,如果父亲撒手不管,以至于儿子生出了逆反之心,因此自暴自弃,那当父亲的当然有错。秦国公从前对张琛不闻不问,今天又把张琛托付给我,他这个当父亲的未免当得太轻巧了!”
“哦?刚刚张武还曾经说过,因为父亲浴血拼杀,这才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他身为庶子,从小衣食无忧,所以不能苛求父亲一视同仁,更决意自给自足,奋发向上,朕看着张卿你那时候不是一副很赞赏张武的样子?”皇帝不依不饶,继续反问。
“皇上,臣赞同的是张武,而不是南阳侯。南阳侯不止张武一个儿子,而张武又几乎没有继承家业的可能,那么,如果张武不能把心胸放宽广,把眼光放长远,那么只会在日复一日的自怨自艾下毁了自己。可即便如此,臣依旧要说,身为父亲的南阳侯,管生不管养。”
“而张琛是秦国公唯一的后嗣,那么,别人理所当然地会把他和秦国公视作一体,他从小到大做的任何事情,无论好坏,都会被人归结到秦国公的家教上。我很纳闷,秦国公为什么不管他?所以,那天在秦国公府我对张琛说,等你娶妻生子之后,一定要好好对你的儿子。”
“而在臣看来,如果张琛努力提升自己,好好教导儿子,他日他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时,就可以达成一大成就。”
楚宽此时刚刚带着张琛和朱二来到乾清宫的台阶下头,恰好听见里头传来的张寿最后半截话,他不由侧头瞥了张琛一眼。见其面色发沉,他想了想,就决定暂时止步。下一刻,里头就传来了皇帝的声音:“哦?什么成就?”
张寿气定神闲地说:“他可以带着儿子对秦国公说,你儿不如我儿,他爹胜过我爹!”
乾清宫外,楚宽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然而,当他看到朱二直接蹲在了地上,笑得差点岔了气时,他简直气乐了,连忙上去一把将人拎了起来,低声斥责道:“这是乾清宫,小心失仪之罪!”
当他有些担忧地斜睨了一眼张琛,担心张琛因为张寿这太过戏谑的提法而火冒三丈时,却只见张琛口中念念有词,赫然正在重复张寿刚刚那两句话,须臾竟是眉飞色舞。
张琛的想法很简单:要真有儿子比我强,我又比我老爹强的那一天,那我一定真的像张寿说得那样,把人带去老爹面前耀武扬威,那也太扬眉吐气了!
见这一幕,楚宽着实觉得,这年头年轻人的心思,他还真琢磨不透,于是只能不理会张琛,径直到大门前通报,随即方才转身对神采飞扬的张琛和垂头丧气的朱二说:“皇上宣见。”
不管顷刻之间心情变化如何,反正张琛是使劲压下了高翘的嘴角,朱二则是使劲提升了耷拉的嘴角,随即双双上了台阶。尽管乾清宫的门够大,然而,因为天气渐冷,已经垂上了厚门帘,因此两人在进门时还争抢了片刻,最后朱二理所当然地败下阵来。
于是,可怜的朱二公子只能腹诽,前头都是一个个进去,为什么偏偏轮到他们这最后两个时,竟然是一块见。难不成皇帝是因为见的人太多了,于是最后不耐烦了?要真是那样,好好的名单突然被倒过来,他还真是够倒霉的!
等到双双行礼之后,朱二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情绪,他就被皇帝的话给打懵了。
“朱二郎,听说当初你曾经打算把莹莹许配给陆尚书家的三郎?”
朱二简直想哭了。我因为这不着调的乱点鸳鸯谱,都已经受了多少教训,皇上你为什么还要揪着我不放?他本以为是张寿耿耿于怀,待见张寿一脸愕然,随即就似乎要替他辩解,他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慷慨激昂地大叫了一声。
“皇上,臣早就知错了,求您能不提这桩丢脸往事吗?陆尚书为人奸猾,陆三胖更是滑胥狡黠,哪里是莹莹良配?臣当初要是早知道张博士和莹莹是家父定下来的婚事,两个人又一见钟情,情投意合,何其美满,哪里会动那种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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