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不速之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给张家留下了一个千金大小姐。
而当张寿无可奈何地打算带着朱大小姐参观自家在村里首屈一指的“豪宅”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紧迫的问题:“这里距离京城多远?”
朱莹东张张西望望,正在心想爹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为什么会把她的“未婚夫”安置在这?闻听此言,她少不得认真算了一算:“有个几十里吧。回城时他们应该会加快速度,否则傍晚京城的城门要关了。”
“这么说,你要的两个丫头,今天来不及送来了?”张寿眼神微妙地看着面前犹未理解的千金大小姐,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家里没丫头,大小姐你真的行吗?”
朱莹没想到张寿关注的竟是这样一个问题,只觉得自己被看扁了,一时有些着恼:“我有手有脚,当然行!”
张寿不得不对她的死鸭子嘴硬表示怀疑。名门大小姐真的会自力更生?
不会穿衣服,吴氏能帮忙;不会梳头洗脸,吴氏也能帮忙;可如果是不会洗脚洗澡,难不成还要他老娘去伺候?这不是家里来了个未婚妻,简直是来了个太上皇啊!
朱莹见张寿没吭声,立时昂首挺胸道:“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是我不会做的!”
眼见这犹如金童玉女……不,应该说玉童金女的两人竟然在斗嘴,吴氏起头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也能看见一丝笑容。然而,她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出身赵国公府的朱大小姐相处,此时索性悄然离开,叫了厨房的刘婶一块去内院整理屋子。
虽说心里犯嘀咕,张寿到底没有再去撩拨大小姐的虎须,带人里里外外逛了一圈自己的家。内外两进院子,外院东西厢房分别是老刘头和刘婶两夫妻外加阿六住,厅堂晚间就落锁关门,张寿病愈后这三年独住内院正房,而吴氏住在内院东厢,西厢房则是空着。
因为统共就这么大一点地方,逛一圈也不过一小会。不出意料,他听到了大小姐讶异的叹气声:“怎么这么小……”
张寿不禁呵呵:“家中简陋,大小姐你多包涵。毕竟,比起那些辛苦耕种的乡民来说,我这家里已经是豪奢了。”
见朱莹顿时默然,他便又添了一句:“当然,能住这房子,也要托令尊的福。”
朱莹有些不高兴:“你是不是打算和当初讽刺朱公权那样,也背上两首诗,嘲讽我不知民间疾苦?”
张寿不禁耸了耸肩:“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是人之常情,你家富贵也是你爹拿身家性命拼来的,我干嘛嘲讽你?不过,你家丫头不来也就罢了,可你的衣裳怎么办?”
如果说丫头问题,朱大小姐还自信自己能够克服,那么,此时听到这么一个没法妥协的重大问题,她顿时有些呆滞。
一天不换衣服这种事,平民百姓根本就无所谓,但对于她来说,那绝对是不能想象的!
要知道,她一天在家里有时候要换个好几套衣裳!骑马有骑马装,出门做客有专门的行头,进宫时还要再换,居家有家居常服,就连在后花园喂个雀儿,划个船,那也都得换!
最让她暗自恼火的是,张寿不但不想解决办法,还在那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而且,我家不穿丝衣,都是布衣,大小姐你恐怕穿不惯。再说,你身材高挑,我娘比你矮,她的衣裳你也穿不上。不如我让老刘头和阿六套车,送你去追你家里那些人吧!”
“张寿,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吗?”朱莹此时终于炸了。
我留下还不是为了帮你!一直留在这乡野之地,你岂不是要被朱公权那样的家伙看扁!为了想这么个留下的借口,我容易吗?
当然,若你相貌丰神俊朗,却是那种一见我或是知道我出身赵国公府就阿谀奉承的俗人,我也不会留下来……
吴氏正好从正房匆匆出来。恰巧听见张寿和朱莹似乎在大声说话,尤其是看到朱莹那委屈的样子,还以为两人在争吵,等上前问明白,她才笑了。
“阿寿之前新做了两套夏衣,都是丝绢的,是我为了他生辰特意准备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然还没上身。你们身材相仿,大小姐你姑且穿着,想来赵国公府那边,明日一定就会把你那些行头都送来了。”
张寿好容易才酝酿出这么一种大小姐呆不下去的氛围,却被吴氏破坏得干干净净,顿时差点没绝倒。
朱莹却喜出望外。就单凭吴氏一句话噎得张寿无话可说,她终于可以放心留下,那也得感谢人家!虽说朱公权对吴氏那称呼在她脑海中转了转,但她须臾就将其按了下去。
眼珠子一转,她便笑道:“好,就听吴姨的!对了,我都住在你们家了,就别叫什么大小姐了,祖母和爹都叫我莹莹!”
之前被朱公权一句你不是正经婆婆狠狠一刺,吴氏到现在还觉得心里难受,此时听这位起头自己还觉得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这么说,她一时又惊又喜,才刚说了一句那怎么使得,就见朱莹不大高兴似的,当下便立时知机地改口。
她灵机一动,指着笑眯眯的张寿道:“那莹莹你也和我一样,叫他阿寿吧!”
朱莹见张寿立刻苦了个脸,她明明喜出望外,却还得装着若无其事:“那我就随吴姨,叫他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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