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往西门去的马车里,路青山和于科皆陷入沉默。
良久,努力回忆的于科忽然张嘴:
“大人,属下想起一件事!”
“快说!”
“那日……”
于科满脸回忆的神情:
“长孙智和长孙奇父子被枭首示众,人人拍手称快,城内到处都是大家伙儿欢欣鼓舞庆祝的画面。酒肆和茶楼更是一改之前天寒地冻客人稀少,挤满了人。当时我亦满心快慰,遂去了书局,知道说书先生肯定还会重复他们伏诛的桥段,谁知……”
路青山脑子转得很快:
“有人故意说起我的事?”
“是,说您和长孙智父子同流合污,言语间各种不屑。”
当时书局挤满了人,于科没太清楚那人的模样,“当时就很有很多听书的百姓为您说话,只是那人言之凿凿,说您是伪君子真小人,也参与了刺杀丞相的行动,估计也要被判斩首,我气得五内俱焚……”
“所以你决定来刑场为我求情?”
“因为不信大人是那种卑劣之徒,我于是去打听,得知您真被拿下,这才决定来刑场。本以为这种有危险的事不会有太多人出头,谁知到刑场一看那么多人!看到那种情形,再想到大人您这么多年一心一意扑在汉县百姓身上,我胸膛里就像有热血流过……”
说话间,西出的城门到了。
听到此处,路青山哪里还有不明白之理?
他飞快跳下马车,于科紧随其后。
只是,细碎如玉的雪沫子里,那辆挂着“顾”字风灯的马车已粼粼远去,只留给他们两人一道黑色的虚影。脑子里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路青山遥望良久,然后缓缓抬手,将这些天在监牢弄得褶皱得衣袍捋顺,对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认认真真作揖行礼——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季怀谷当年对顾七弦寄予的热切厚望!
这一刻,他也彻底领悟于科在天牢那番话!
于科自然也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见状,他亦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心悦诚服的大礼。
来时风雪和去时风雪并无任何不同,暖烘烘的马车里,鱼知微躺在垫了几床被褥搭建的临时“床铺”上,时而撩起窗帘看看外面的飞雪,时而瞄瞄对面捧着一本野史杂记的男人。
这时,负责送袁彩衣父女回去的斩魂策马追上来禀告:
“路大人和于科正在西门处送别大人。”
“知道了。”
顾七弦神色未变,唯有嘴角,扬起一抹几乎不可见的弧度。
正好看过来的鱼知微捕捉到这抹浅淡到无的笑,不由得打趣:
“别人做好事巴不得世人知晓,相爷倒是与众不同。”
“这话说得……”
左右无事,心情轻松惬意的顾七弦随手搁下书,端起大胖提前泡好的黄芪枸杞温茶,浅淡勾起菲薄的唇,“好像之前的昏迷都是假装。本相是否做了好事,你如何知晓?别以为你救了本相就有什么改变,鱼知微,你这般聪明,应该知道就目前来说,你仍有苦肉计的重大嫌疑!”
狗男人!
鱼知微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是笑盈盈:
“相爷的意思是……民女用自己的性命制造一出‘美救英雄’,从而博取相爷感动?”
抿了口略苦的茶,顾七弦给了她一记“你说呢”的眼神。
又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鱼知微收起笑,讽刺道:
“原来相爷的多智近妖竟都用来盘算这些事了!民女斗胆请问相爷,民女若要这种苦肉计何时不能使,为何偏到汉县才来使?再者,来到汉县民女一直在路宅没有出门,如何和法万象联络?民女的一言一行可都在相爷的眼皮子底下!”
顾七弦眉眼冷锐:
“怎么,忘了那个被灭口的细雯?”
“民女和她从未说过半句话,如何……”
鱼知微一清醒,顾七弦就让人抬着她去看细雯的尸首。
那张普普通通、已然僵冷的脸,她确实从未见过,只是……
就算自己说破嘴皮子,人家也不会信!
有些懊恼当时怎么就一时冲动为这种毫无心肝肠肺的狗男人挡那一记,她拾起一旁的帕子盖上脸:“民女要休息了,相爷自个儿看书吧。”
“这是戳中你的要害了?”顾七弦轻哂。
帕子下的女子默不作声。
顾七弦又拿起那本书,以为或心虚或生气的她不会再说什么。
这时,鱼知微忽然腾地坐了起来,一双妙目喷着火瞪过来:
“相爷平日就是这般揣度人心吗?
别人惜不惜命民女不知,但民女告诉相爷,我非常非常惜命,我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因为只有我活着,我娘才能活!相爷可以瞧不起民女胆小怕死,但相爷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如相爷这般好运,能够平安度日、平步青云!对人世间很多普通人来说,好好活着就很难很难了!”
用力必然拉扯到伤口,她忍不住抬手按向腹部。
大概是意识到情绪过于激动了,说完,她一股脑儿躺下,又用帕子盖住脸。
被怼的顾七弦:“……”
自己不知道普通人好好活着就已经很难?
真真牙尖嘴利、自以为是!
拧眉如川的他不悦,正想着怎么怼回去,却见那方淡粉色帕子有两处湿了,被浸染的颜色比其它地方稍浓。这两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鱼知微的两个眼窝。满腹气结忽然就这么瘪下去,他撇嘴轻哼:
“你的毒清得差不多了,大夫都说了只要继续服药就不会有大碍,死不了。”
这一刻,鱼知微完全不想搭理任何人——
聪慧如她,在清醒后见过细雯的尸体,她亦有怀疑。
法万象是见她和顾七弦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所以故意安排这出吗?
明明说好的合作,他就这么作贱自己,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还有,他宣称把所有能用的棋子都已坦诚告知,但这个细雯却不在其中!
他究竟安排了多少人?
还有,他图谋的,仅仅是呼延独立吗?
半晌没听到她回应,顾七弦眼睛看着书,字却不能入心。
又等了片刻,他终于忍不住撤走挡住视线的书,闷声叱道:
“别哭了,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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