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见着此人,面上神色微微舒展,右手虚抬,道:“王灵官不必多礼。”
待王灵官直起身,玉帝才道:“刚刚千里眼和顺风耳的话,你也听到了。
“当年,这厮虽然犯下那累累罪行,但朕念及他前一世对天庭有颇大功劳,这才网开一面,亲手锤了他两千余锤,让他保留一丝真性,转世轮回。
“只望他积攒功果,早日重返仙班,为天庭再立功勋。却不曾想,这厮依旧冥顽不灵,实在该死。”
王灵官听到玉帝这话,面上也泛起一抹愁色,却没答话。
玉帝吐槽了一阵,见王灵官没有接口,也不以为意,又道:“既然他执意寻死,朕便成全了他。你且带雷部三十六天将,下界拿他。若敢反抗,便将他与那七众,就地正法。”
王灵官闻言,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若是那样的话,兜率宫那里,该如何说法?毕竟,此獠刚刚所用的那把扇儿,可是出自他手。”
“哼哼——”
玉帝闻言,面色一拧,冷哼道:“朕倒不信,他会为了这猪头,与朕翻脸。若是如此,以后的蟠桃,他连尝都别想尝了。”
王灵官听玉帝说出此话,知道他决心已下,绝无收回成命的可能。
既然天塌下来有玉帝顶着,自己还怕个什么?
再不犹豫,立即恭敬道:“臣,领命!”
言罢,默默退出宝殿,召集雷部天将下界去了。
待他离去,金碧辉煌、宽敞无比的凌霄宝殿,再次变得空空荡荡。
“哒哒哒——”
好一会儿,悠悠声音传来:“陛下,他已不是他,这般做,值得么?”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中年美妇缓步走来。
那妇人,眉毛弯弯清秀,双目明洁慈柔。
一身华服,流光溢彩,贵不可言。
见这妇人走近,玉帝愁容微展,喃喃道:“那厮的底细,你又不是不知?兜率宫里那位,可一直在着意扶持他。
“何况,五百年前,朕要收拾那猴子,满天众神哪一个真心出力?安天会后,朕想斩了天蓬,天上众仙,又有谁人应朕之命?朕堂堂三界至尊,居然要亲自拿着仙锤锤他,呵呵——”
说到此处,玉帝冷冷一笑,说不出的自嘲和无奈。
笑了几声,玉帝续道:“若非我们夫妻手握蟠桃这等长生关键,岂能在这位上坐这许多年?”
中年美妇自然便是掌管蟠桃园的王母娘娘。
听到玉帝这般说,面上神色也暗淡了几分。
若无五百年前猴头大闹天宫一事,她还觉得自家这夫君是在危言耸听。
但五百年前众仙官齐齐放水的一幕如在眼前,她已看得十分明白,自己夫妻二人在这天庭,头上压着三清,底下全是异己。
虽然贵为玉帝和王母,又有几人能够指挥得动?
若非自家夫君这些年暗中运筹,培植了些势力,他们在这天庭,怕是真如聋哑人一般。
思虑良久,王母叹了口气,缓缓道:“夫君既已下了决心,那便放手做吧,妾必全力助你。”
玉帝听到此话,心中感动,牵住她的玉手,将脸颊靠在温润的手背,轻轻摩擦着。
整个空荡冰冷的凌霄宝殿,因着王母的到来,莫名多了几丝温暖。
……
当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带着雷部剩余天将齐齐下界之时,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兜率宫深处。
见到须发皆白的老者,观音神态恭敬地道:“老君,天蓬那厮,不愿入我沙门,着实让本座为难。”
原来,这须发皆白的老者,便是赫赫有名的三清之一,身居离恨天上兜率宫中的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听到观音所言,闭着的双目微张,轻捋白须,看着观音,喃喃道:“老夫也不曾想,这厮竟如此顽劣。你且稍待几日,老夫自有处置。”
观音神色淡然,道:“取经人已到了黑风山,最多一日。一日后,若他仍无改变,将再难做那取经人护法。”
太上老君微微点头,道:“一日足矣。”
观音问道:“一日后,若他不能皈依,老君希望本座,如何做?”
太上老君沉思片刻,语气格外平静地道:“若是如此,他与老夫便再无干系,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观音得到太上老君这答复,面上神色并无丝毫变化,只向老君恭敬再行一礼,道:“有老君这话,本座知道如何做了。”
言罢,再不多话。
点点头,捏个诀儿,瞬间消失在眼前。
……
在她刚刚离开兜率宫的一刻,顶着一身鸟屎的乌巢禅师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兜率宫深处。
“老师,那厮竟有太阴芭蕉扇!”
刚见到太上老君,乌巢禅师便已开口。
语气虽然是陈述,但里面却有许多不明的询问。
饶是太上老君是泰然自若的神情,此刻听到乌巢禅师此话,也不由一惊:“什么?!在他手里?!怎会到了他的手里?!”
乌巢禅师见太上老君神情,顿知他也不明底细,不由疑惑渐浓。
“弟子也不知是何原由,只见他与几女被赵公明等天将围困,本已是逃无可逃的死局,不曾想突然就拿出了太阴芭蕉扇,直接将十名雷部天将扇得无影无踪。以弟子之能,竟也瞧不出是怎生出现的。”
乌巢禅师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向太上老君陈述了一遍。
而太上老君听完后,愈发惊讶了。
太阴芭蕉扇他只传给了一人,使用的法诀也只两人知晓,那猪头是怎么搞到手的?
实在好生怪异。
联想起那猪头这一两年来的种种反常表现,太上老君更是满腹疑窦。
一对长过双颊的白眉紧皱,凝视着底下的乌巢禅师,沉声道:“看来,那厮是想脱离老夫的控制了。”
乌巢禅师也满面愁云,将音量压至最低,小心翼翼地道:“老师,你说,那厮会不会也与那猴头一样,都与那人扯上了关系?”
太上老君闻言,一双昏花老眼闪了下,眉头已皱成了个川字。
“那人死不没死,暂时还未可知。”
捋着胡须沉思良久,才又道:“但不管是不是,也只有将这厮抓回来盘查一番才知。你既然在那十步禅里留了后手,现在可知他逃到了何处?”
乌巢禅师闻言,立马凝眉闭目感应了一番。
几息之后,睁眼回道:“那厮好胆,竟还未逃出女儿国境!”
“倒是有点智机。”
太上老君不由赞了一句,冷冷道:“既如此,你便亲自走一趟,将他擒拿回来吧。”
乌巢禅师立即恭敬道:“弟子领命!”
刚要转身,太上老君又唤住,着重吩咐道:“记住,务必在明日此时之前将之带回,晚了,许多事怕又要生出变化。”
乌巢禅师再次点头领命,然后化为一道青烟,消散在离恨天外,径往西梁女国射去。
一时间,天上地下,风起云涌,再难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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