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曹太后一个人杀上门,被狗牙儿闹了一下,铩羽而归,这十天里,她越想越气,身为太后,竟然被臣子挡路,连儿子都见不到,简直不像话!
曹太后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必须扳回来局面。
她积极调动,把所有拿得上台面的势力都集中起来,要给王宁安来一个泰山压顶,今天不交出皇帝,就别想善了!
曹太后出现之后,从凤辇上下来,没等百官行礼,首先就啜泣起来。
“哀家命苦,先帝走了十年,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好容易圣人长大成人,顶门立户,哀家也是两鬓斑白,垂垂老矣。”
说到这里,曹太后仰起头,看了看所有人,她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有些人露出同情的神色,有些人也不以为然,将脑袋扭到了一边。
曹太后不管这些,继续自顾自说下去,“哀家不过是一个孤老婆子,算不得什么,可陛下病重,生命垂危,哀家是陛下的亲娘,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世上没有不疼儿子的娘!不管龙体如何,总该让我这个当娘的照顾他,看护他,这才是正办!而不是把陛下放在一个臣子的手里,生死不知!”
曹太后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诸公都是社稷之臣,肩负天下重任,万民仰望,江山社稷,祖宗基业,都在你们身上,匡扶君道,保护陛下,这是应尽之责,你们还迟疑吗?”
这句质问,充满了威严,好多大臣都哆嗦了一下。
首当其冲,站出来的就是三元及第冯京。
这家伙在吕诲的案子里,也没有干好事,司马光又倒了,如果不是朝廷事情太多,没工夫收拾他,冯京早就完蛋了。
他心里清楚,只能把一切都压在曹太后身上,只要帮着曹太后掌控了陛下,他不但能摆脱官司,没准还能一步登天,成为宰执重臣!
因此冯京是铁了心,给曹太后当马前卒。
“太后所言极是,天子居九重之中,岂能轻易离开!潜邸非圣人所居之地,王宁安不过是一介臣子,如何能担负好照顾圣人的重托?更何况现在圣人的病情不明,一切都听燕王所说,这算什么?如果有圣旨传出,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燕王的意思?或者是潜邸之中,阿猫阿狗的意思?身为朝廷重臣,岂能糊里糊涂,连这等关系社稷存亡的大事也不在乎?”
不愧是状元之才,冯京滔滔不绝,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在场不少中立的文臣都频频点头,觉得冯状元所言极是。
曹太后更是露出笑容,难怪司马光都喜欢用冯京,这家伙别的本事不行,可嘴皮子够溜,咬人是一等一的!
“冯先生见识高明,既然如此,就请诸位大人一起将陛下迎回宫中吧!”曹太后淡淡说道,颇有些志得意满。
就在此时,都察院掌院大学士章惇站了出来。
“冯京!”他低喝了一声,“陛下进京之时,已经降旨,要在潜邸暂住,当时降旨之时,你们为什么没有反驳?”
冯京一时语塞,但是他脑筋极快,立刻道:“当时我等怎么暂住是多长时间?如今十几天过去了,陛下还迟迟没有回宫,拖延下去,还不知道要多久,天下人心浮动,社稷不安,身为臣子,自然要面见陛下,恭请陛下回宫,以安人心!”
“安人心?”
章惇冷笑了一声,“只是安人心?那陛下的龙体怎么办?若是冒然回宫,病情加重,又该如何?更何况天下有何不安?民心有何不定?”
吕惠卿立刻站出来,附和道:“圣天子励精图治,政事堂尽职尽责,更有都察院,议政会议,御史台,审计司……各司其职,恪尽职守。我大宋国泰民安,没有半分混乱之处。尔等颠倒黑白,凭空生事,才是祸乱之源!”
吕惠卿骂了冯京几句,也不等他回嘴,立刻对曹太后道:“太后明镜,千万不可被小人蛊惑,影响了陛下治病的大事,臣等以为,此时不宜回宫!至少在查清楚案子之前,不能回宫,以免有人暗害陛下!”
两位大学士毫不犹豫出头,冯京再巧舌如簧,也人微言轻,说了不算,只能徒呼奈何。
曹太后愣了一下,突然眼中垂泪,低声抽泣。
“哀家是陛下的亲娘,岂会害了陛下?你们如此说话,是要置哀家于何地?”
她这么一哭,果然有了效果。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方平站了出来,他迈步走到人群中间,沉着脸道:“吕相公,章相公,不管如何,老夫以为总要让太后和皇后见见圣人,这是人之常情,你们不该拦着。”
老牌的宰执出手,就是不一般。
张方平没有逼着把天子交出来,只是说要探望,貌似谁也不能阻拦,可一旦和赵曙见面,曹太后就可以更进一步,要求把皇帝带走,那时候就不好拒绝了。
他这是把一件事分成两步走。
张方平的这点手段,自然瞒不过老文,他看了看情况,尤其是向着潜邸的门看去,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人影闪动,貌似王宁安已经到了,只是他还没出面而已。
其实老文还想等等,但是他清楚,一旦王宁安出来,和曹太后撕破脸皮,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他文相公也没法表演了。
老文决定不再等了!
他疾步走过来,冲着张方平微微一笑,“张相公,你这话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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