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王洛湘才打着哈气从房间里出来。
她头发蓬乱,也没有收拾,身上披着宽大的棉袍,毫无形象,跟大妈似的……不用问,准是昨天晚上和丫鬟侍女斗骨牌,玩到了后半夜,就没见过这么颓废的。
白氏都要气炸了,这个死丫头都当了妈,还一点规矩都不懂,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家不是不懂,是懒得懂!”
王洛湘大口喝着瘦肉粥,慵懒道:“反正我也不在乎,家里又不能不要我,至于折克柔,他不要我更好,我就带着儿子,乐得清闲!”
“呸!”
白氏气得狠狠啐了她一口,伸手夺过了女儿手里的粥碗。
“你个死丫头,你知道不,那天差点没命了!”
王洛湘咧了咧嘴,“没那么严重吧?他们不敢动我的!”
“哼,你懂什么……人发起疯来,谁也不知道会干什么……光是这两天,就出了三个命案了,我的姑奶奶,就算求你了,可别不当回事啊!”
被老娘打败了,王洛湘只能点头,对天发誓,会做一个乖宝宝,白氏这才把粥碗又还给了她。
还真不是白氏小题大做,而是那一天的事情,的确太吓人了。
当时折家的老顽固们,听说名单被烧了,全都疯了。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谁也不愿意放弃,先去的围着折克柔,吐沫星子差点把他给淹死了。
后来闻讯赶来的,被王洛湘给围住了,非要让她给个说法。
现在想想,也是千钧一发,稍微不小心,愤怒的人群就能把王洛湘给伤到。
所幸,更多的人赶来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烧毁名单,还给他们自由身,实在是太宝贵了,天高地厚之恩,好多大男人立刻就哭了。
生逢乱世,能有一个栖身之地,种田,当效用,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可是太平年景,到处都在发展,守着那点田,又要打仗,又要耕地,日子总是紧巴巴的。
尤其是各地开始落实分地,大家伙的心都动起来了。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给折家干了上百年,几代人都是靠着折家吃饭,谁不想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田!
按照朝廷的规定,他们这种情况,直接能获得地契,再也不用交田租,只向朝廷纳税就够了,大家都等着,盼着。
可也有人担心,他们的情况特殊,很多人都不在大宋的编户之中,该怎么处置,朝廷没有说法,折家也不愿意松口。
就在这时候,王洛湘突然烧了所有名单,替大家砸碎了枷锁。
府州的百姓再也不用担心了,他们像是疯了一样,涌上街头。当有人发现王洛湘的马车被围住之后,立刻涌上来。
成百上千的人,叩谢王洛湘的恩情。
不得不说,在那一刻,王洛湘的心是热乎乎的。
过去他们也叫主母,可这一次叫得格外舒心。
那帮老家伙也都气疯了,小兔崽子,还敢翻了天?
没了名册,一样能重新登记,你们跑不了!
正在冲突一触即发的时候,折克柔赶来了,他满脑门的汗,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帮老东西的纠缠,立刻带着人过来,见媳妇和儿子没有事情,折克柔松了口气。
但是他却不敢掉以轻心,现在的折家,彻底乱套了。
有人急于摆脱控制,拥有自己的田产,能够选择自己的未来,还有人死忠折家,顽固拒绝任何改变,还有那些老家伙,跟疯子似的,一切都失控了,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折克柔只能派遣200名最心腹的人,护送王洛湘暂时去幽州避难,而他呢,除了坐镇府州之外,又立刻向朝廷上书,要求落实分田,裁撤效用士。
……
作为历史最悠久,实力又处在前三位的折家,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朝局,尤其是裁军的关口,更吸引人们的注意。
当折克柔的请求送上去,赵曙是兴高采烈,师父主动裁军,折家又跟进了,大宋的军队终于能重新整顿了。
分散的军权,回到了朝廷手里,没有哪个皇帝会拒绝。
赵曙立刻派遣翰林学士吕惠卿,前往府州,处理所有事宜。
吕惠卿是个干吏,他的本事丝毫不用怀疑。
赶到了府州之后,找到折克柔,了解了情况,吕惠卿的脑袋也大了。
王洛湘没有任何准备,直接把名册给烧了,本来裁军和分田,是两件可以分开的事情,现在纠缠到了一起,困难陡增。
但吕惠卿也知道,与其拖延两次,不如毕其功于一役,不乱不治嘛!
他立刻着手,给府州上下,重新编户齐民。
不用说了,这一次完全变成了大宋的子民,不给任何人钻空子的机会。
名册确定了,土地也都重新丈量。
然后就是按照人口,迅速分田。
在过去的日子里,因为府州是折家的囊中之物,朝廷的政令根本落实不下来,什么青苗法,方田均税法,府州就是个法外之地,不受任何影响!
田地的划分,不少都是唐代的遗留。
这么多年,当然积弊重重,矛盾一大堆。
吕惠卿用断然的手段,把田产分给了每一个人。
这期间,折家的老顽固拼命反对,甚至闹事,打人,负责办事的差役有人受伤,还有好几个丧命……不过他们的抵抗都没有任何作用。
折克柔很冷静,媳妇说得对,没有办法抗拒的事情,就必须顺应,非要和朝廷作对,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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