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份条约与当初打下广成宫签拟的协约完全不同,后者精细到了极致,毕竟有数十家仙宗等着分一杯羹;可是这一份嘛,实是简单粗暴到了极致,只规定了北境仙宗的领土和物质赔偿。
关于割让的领地赔偿,隐奉联军要得不多,指名要下来的几处城邦土地都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物资丰饶,有地方特产,不是水土特别丰美,就是正好处于交通要道,往来商旅不绝;第二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它们的原主人都已经覆灭。
长天低沉一笑:“前几稿条约中,怀柔上人还想将北境仙宗抢来的领地多分些给我们,少补些赔偿。”
宁小闲想也不想道:“不可!拿钱最实在。”
这丫头惯会审时度势,虽然没见着谈判桌上的景象,却是瞬间就看透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长天捏了捏她的小手以示鼓励:“呵,小财迷。”
要知道北境仙宗在南方原本没有任何根基,如今他们占有的领地,都是在打破了北方战线入关之后,一路南侵抢掠而得,可说是贼赃盗资。若是隐奉联军要走了大量领地,那么这些地盘原先的苦主找上门来,你是给呢,还是不给呢?给了,自己亏损;不给,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跟在后头。
这也就是宁小闲说的“拿钱最实在”的原因。
不过就算没有她在场,长天和汨罗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因此没有被怀柔上人的伎俩瞒过,依旧是多要赔偿少要领地。
他们提出来的赔偿数额,那是连宁小闲这等执掌隐流后勤、看惯了天文数字的人,也要瞠目结舌的。她喃喃道:“这真叫狮子大开口,唔不对,应该叫做巴蛇大开口。”
被她打趣,长天低哼一声,捏了捏她的下巴作为惩罚,却听她沉吟道:“我看这一刀切下去,北境仙宗南下辛辛苦苦侵掠所得,至少要拿出一半来。啧啧,怀柔上人要真能在这协议上签字,那他的真身一定不是石头!”
“哦?”指尖的触感温软滑腻,让他爱不释手。
“是属乌龟的。”她咭咭笑道,“否则怎么这样能忍?你杀了北境仙宗四个仙人哪,高端战力至少去了一半。”
“他若不给,我就杀光剩下的六个仙人。”他戳了戳她的脑门儿:“不多要些儿,联军这回伤亡惨重,难道都从我们身上找补?”
他提起这个,宁小闲面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的确,这一次隐奉联军为护送她到雁沙岗,死伤十万余人,除了多是隐流和奉天府的精锐外,还有许多赶来助拳的中部仙宗,尤其七煌剑宗还战死剑仙一名。这些都要从优抚恤,立了军功的也要从重犒赏,否则要寒了人心的。
打仗打的是钱,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她在隐奉联军最不利的时候,向众人许诺过:“北境仙宗欠我们的血债,一定会双倍偿还。”她当众代表隐流之主作出来的承诺,其效力等同于长天亲言,所以现在就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而血债其实未必就要血还的,现在就是杀掉再多北境仙宗的修仙者,于己方已经承受的损失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多要些补偿,以便壮大己身,再度招兵买马。
能在中军大帐内议事的,都是油滑老练的一宗之主,鲜少有一腔热血的楞头青,所以这很快成为大家的共识。
长天缓缓道:“我们漫天要价,他才好就地还钱。”说到底,他们要得多,怀柔上人才给得多。
宁小闲也知道最后的赔偿决不是这个数目了,长天和汨罗行事,一个凶猛狠辣,一个千灵百巧,怀柔上人在谈判桌上遇见这两人,真是倒了大霉。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有人求见。
宁小闲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是涂尽。
这人站在大帐外间,斜阳的余光从外头映进来,将他的影子拉长了照在帐布上,犹如坚岩。
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一直也如岩石般坚硬。
涂尽询问过她的伤势,即肃声对长天道:“战事平复,再无用我之处。神君大人,请允我离开。”长天复出,北境仙宗就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隐流大军自可以平安返回巴蛇森林。他的任务也全部完成,未留遗憾。
此话一出,宁小闲顿时动容,长天却平静道:“何为?”
涂尽迟疑了一下,才道:“当初我追随神君时,就曾向您恳求过,若您脱出神魔狱,当可还我自由身。”
长天缓缓道:“不错。”他向来一言九鼎,此刻一字一句,将当日的话重复了出来,“我说过,‘你若尽心相助,日后未必没有重获自由的一天’,你跟着我打完了广成宫,又助她潜入了我真身的识海,功德圆满,可得自由。”
涂尽向他低头行了一礼。即使以他之心性,此刻也要牢牢握拳,才能抑住胸中的喜悦。一千多年了,他先是被困在上天梯秘境之中,又被月光杯上的禁制所约束,不得不听从长天的命令。
这一千多年来,每一天都是如此漫长而煎熬。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挣得了自由身。从此海阔天空,再没有人能够束缚于他!
宁小闲望着他的身影,忍不住问他:“你要去哪?”涂尽忠心耿耿,自西行路以来始终陪在她和长天左右,虽说是受了月光杯禁制所限,但为长天办事向来尽职尽责,现在也是隐流最得力的臂膀,她一向都将他当作伙伴看待。现在他要走了,她心里自然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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