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图其实很简单,光在五仙灵阵当中打斗,以他的体型实是碍手碍脚,干脆将它捅破了。这朗朗乾坤底下,才是他施展手段的开阔战场。
既是收走了灰雾,巴蛇即掉转巨首,重新对着尸陀舍扑了过去。以它如此庞大的身形,行动起来居然不带一点破空之声,仿佛小蛇游行在密林当中猎食,连半点声响也没有,端的是离奇得令人诡异。
不过尸陀舍知道,修炼到了如今这个境界,哪个神境也是深谙五行之道。莫看撼天神君的本尊形体巨大,却自然能号令地、风相助而令之无不敢从,它在地上游行,甚至在空中飞动都是轻灵迅快,绝不会输与任何速度见长的禽妖。
境界越高,无视的规则越多。到了神境,已可打破绝大多数南赡部洲的规律了,也因此这样的对手才难以对付。
尸陀舍口中却是微动了几下,随后就望见巴蛇去势一顿,庞大的身躯突然停滞在半空当中。他紧绷的嘴角,这时才露出一丝笑容来。
方才巴蛇施出了蟒吸术,打破五仙灵阵的同时也将润婆吸了进去。彼时阵中飞沙走石,只有敌对方双方看到,润婆根本就是不加抵抗,任巴蛇吸走,并且身躯在半空中就已经解体,化作了一片红色的水汽。
这才是润婆的本来形态。她是地狱道当中少有的拥有形体的居民,然而这形体却是液态,本无定型。这和隐流当中的液金妖怪有相似之处,只不过后者毕竟是金属,而润婆则是驭水的行家里手,所驭的“水”中,也包括了鲜血、眼泪,唾沫以及生物身上的一切体液。
尸陀舍知道,像巴蛇这样的神兽早就炼出了腹内乾坤,润婆真被他吸入肚中也绝碰不到半点血肉,因此这罕见的水怪及时调整了位置,在巴蛇闭上大嘴之前,附到了它的獠牙上。
哪怕是神兽,嘴里也总有血肉的。
尸陀舍打从见到巴蛇本尊开始,就没打算让润婆去吸食他的精气——虽然他作为出身饿鬼道的恶鬼,这庞然巨物身上的鲜甜血肉令他垂涎三尺,虽然这也是润婆的天赋之一,但一头巴蛇蕴含的精气有多少?恐怕将润婆撑爆了,对巴蛇来说损失也不过九牛一毛,反而贻误了最宝贵的战机。
所以他给润婆下达的指令,内容却是“污腐”。
润婆生于六道当中生灵最悲苦的地狱道,终生又以血污和眼泪为食,她的本体对于人道的修仙者来说,有难以抵抗的污秽和腐化之力。众所周知,无论是修仙者的身体还是法器,都是最惧污秽。当年宁小闲在驰明城外和汨罗一起追捕瘟妖的时候,对方就秽损了许多件法器,令它们转瞬之间就已失效。
润婆的能力,与当年这小小瘟妖自不能同日而语,她甫一附着在巴蛇獠牙上的时候,就迅速扩大,将这样的力量努力散播出去。若用华夏人的眼光来看,那就是瞬间释放出可怕的细菌,去污染和败坏生物的血液,并且这玩意的裂殖速度实在快得变|态,每一秒都可以自我克隆出无数后代,这可比地球上的病毒要强大无数倍。
巴蛇身躯太过巨大,普通的神通对它根本不起作用,然而润婆的天赋本能却擅于克制巨怪。对手的体型越大,则污秽之力扩大的范围也越大,其传播速度和威能都是呈几何递进。当初尸陀舍也不知损失了麾下多少员强力打手,才摸探清楚润婆的这个天赋属性,最后还是驱走了鬼众,利用无血无肉的饿鬼母法身,花了一天一夜才将它活活耗倒的。
饿鬼母法身乃是群战时所用,由此可见润婆本身的天赋有多可怕。尸陀舍在饿鬼道中经营多年,见过的生物体被这润婆法身沾上之后几乎必死,就算当场没有倒下,也跑不出多远就得倒毙。他在饿鬼道当中睥睨一方,保得疆域无虞,这润婆法身有很大一份功劳。
巴蛇高昂的头颅突然滞立不动,仿佛凝成了巨峰,联军这一方自然是担心得很。广成宫那里却几乎要欢呼出声,任谁看到这样的神兽临世,并且还是对方的首脑,几乎都要心灰意冷,不过此刻看起来,尸陀舍似乎与巴蛇还有一拼之力,都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
尸陀舍自然知道,这是润婆的污秽之力开始发挥作用了,要在巴蛇周身的血液当中大肆传播,过程中会给宿主带来狂乱、暴走、祖神智不清的负面状态。这与毒物还不同,就连修仙者用尽神通也无法将它排出体外。他久经沙场,也知道战机稍纵即逝,有这么好的机会自要把握,于是暴喝一声,化出自己的本相,大步攻上前去。
从他出现至今,一直就顶着白弘量的外貌,这下终于露出真容,却是一尊身高百丈(三百多米)的恶鬼,原本擎在那里也是顶天立地、能遮日月的伟岸,甚至比许多山头都要高了,可惜此刻有巴蛇对比,这身量倒显得袖珍起来。
他躯体纯黑,如同用墨汁涂遍,身上肌肉块块贲起,青筋外露,倒似铜浇铁铸,显见力量饱满。虽有四肢五官,却没人会将他和人类联系起来,只因这厮尖嘴长鼻,面貌丑恶如狼,嘴中四枚尖锐的獠牙伸到嘴唇外头,乍一瞧几乎能令小儿夜啼。一头乱蓬蓬的火红头发如稻草,眼作碧绿,即使在这青天白日看起来,仍然让人联想到了深夜里奔行的狼群和乱葬岗上的鬼火。
联军大军当中的仙人,有些原本不认得他的,此刻也轻嘶了一声道:“罗刹!这般强大的罗刹,莫不是饿鬼道中那一位?”
他们并没有直接说出尸陀舍的名字,只因离得这样近,只要一呼其名,尸陀舍立刻就能感应到。
饿鬼道当然不止饿鬼这一种居民,其中地位更高、神通更强大的生物比比皆是,罗刹就是其中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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