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天雪低声问道:“掌门,大家想知这大阵还能抗击多久?我等也好有个准备。”
风闻伯嘴角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众位可是觉得这五仙灵阵名不副实?”
不到两天就被人破了两阵,你说呢?众人心里怨道,却不敢形于声色。风闻伯目光从众人面前扫过,停留在金长老面庞上:“还是金长老有眼力价。若对方仙人不出手,莫说区区一个月,就是再过上两三年,他们都未必破得了这个阵法。”
广成宫众高层面面相觑,都不知掌门何能夸下海口,不过这总是个好消息。
就在此时,留仙殿中有一缕懒洋洋的声音飘了出来,正是阴九幽:“十五万人么?这数量倒也够了。风闻伯,动手。”
这阵法果然还有后手么?众人闻言都是一振,就算对风闻伯和阴九幽恶之欲其死,但只要这两人能救广成宫于水火之中,就算暂时依附于他们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风闻伯闻言轻拍了三下手掌,即有数十名弟子从留仙居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抬着各式各样的物事,一一放到地上。
这些东西里面,有最常见的山猪野豺,而后是猛虎、熊罴,几乎林中野物皆备,随后是河中的浦夷鱼。广成宫中生灵绝迹已久,难为他们是怎么打着这些大型猎物的。见着这些东西,妙天雪等人才恍然大悟:插翅难飞领域告破之后,风闻伯派了一小队人冒充散修和其他宗派的弟子悄悄出境,打回来不少野味。她倒是知晓此事,但就不明白风闻伯为何在这风头浪尖上还有闲心派人打猎,如今看来,竟是早就为今日准备了。
再然后,弟子们抬出来的,就是三、四十具联军修仙者的尸首了,从元婴期到大乘前期都有。
在场的广成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风闻伯抬这么多死人出来作什么,倒是多宝阁的阁主妙天雪细思稍顷,面现惊奇之色:“莫非……”
她话未说完,又有两个僮子抬着一人出来。
见着这人,广成宫众高层人皆色变,靳丝雨更是忍不住叱道:“风闻伯,你这是何意!”
僮子抬在手里的,正是日前被阴九幽抽取了魂魄的白弘量。他元魂不在,这里只剩下一具肉身,不过仙人躯体已达“无漏”之境,是以这具身体虽然形同植物人,但面色仍然红润,望之如同沉睡。
两日前被抽魂之后,靳丝雨等人也想将他的身体收殓起来,怎奈风闻伯离开之后,这具躯壳无论如何也寻不到,现在方知,原来是被阴九幽收走了。
风闻伯还未说话,阴九幽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只管看着,稍安勿躁。”
他一发声,人虽未现,即有无形的威严笼罩全场,压得众人胸口沉堵,烦闷欲呕。这感觉,就和凡人面对他们的体会是一样一样的。这回连靳丝雨也敢怒不敢言了,因为阴九幽显然对她重点关照,她受到的压力重若山岳,以她的修为,都生出了恐怕只要再一开口,就要被这力量压作齑粉的错觉。她很清楚,这是阴九幽正在提醒众人,自己此刻面对的乃是神境大能。
神境之下,一切皆为蝼蚁,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风闻伯这时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笛子吹了起来。这笛子长约四寸,质地莹润,仿佛以玉雕就,然而有细幼得肉眼几乎难见面的白纹由上到下,始终贯穿笛身。可是再细睹之,却发现笛身上带着些象牙色,像是以某种生物的骨头制成,只不过被经年累月地养护,才盘成了黄玉一般的色泽。
妙天雪执掌多宝阁,眼力自是不凡,此刻见了这笛子,低声道:“灵犀。这笛子,是用通天犀角制成的。”所谓“灵犀”,指的其实是通天犀。这种犀牛从鼻上尖角开始,有白线贯穿首尾,才得了灵犀的美名。人们常用“心有灵犀”来形容两人之间的默契和灵通。
不过修士对灵犀的理解,当然不止于这浪漫的表层。灵犀是沟通心灵之物,换句话说,这东西也是穿透阴阳、沟通魂灵之物,因此犀角自古就被蛮族的大萨满当作了召唤笛来使用。蛮族在上古之战落败后,这习惯反倒被人类继承下来了,现在行走尘世的天师,很多也用犀角来召唤其他生物。
通天犀角上这条白线,随着年岁增长会越来越细,像风闻伯手中这支犀角笛上面的白线已经细如发丝,若有若无,那么这只通天犀还活着的时候,道行至少有六千年,按犀妖的进阶速度来说,那怎么也到了渡劫前期。只看它的品相,就知道用它召唤来的东西不同凡想。
风闻伯用它吹奏的曲子更加特别,一波三折,有千廻百转之感。这里用“千廻百转”可不是形容他吹得婉转柔美,正相反,这只笛子发出来的声音呜呜咽咽有若鬼泣,只听得人心肝肺都要揪作一处,说不出地难受。明明是风景绝美的隐仙峰顶,这笛声一响起来,众人顿时生出两股发寒的感觉,似乎自己正站在圆月下的乱葬岗上,到处是孤魂野鬼游荡,远近都有幽幽魂火飘摇。
若是凡人,早被这声音摄魂控魄,听得痴痴呆呆,不过在场的修为精深,这样的鬼蜮之声还动摇不了他们的本心。如靳丝雨等见识广博的,就会认出风闻伯吹出来的曲调遵循某种特定的规律,仿佛传递暗号,正是以笛声代替咒诀,吹出了“鬼音”。
看到这里,再迟钝的人也明白风闻伯乃是在行召唤之术,并且召唤的对象还是鬼道中人。
才吹了几个音节,池中的黄泉水再起涟漪,眨眼间其中心就漏出来一个黑沉沉的漩涡,直径约有井口大小,以众人目力都觉得深不见底。
漩涡刚起,立在旁边的僮子就将鸡、鸭、鼠、兔等投了进去。结果过不多时,众人就听到漩涡当中居然传来了密集的咯吱咯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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