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云应了,然后道:“我和师傅前几日又出去了一趟,不过走了数十里地,就遇上好几波被惑心虫感染的异兽,以及往这里奔逃的人类。师傅说,异兽会顺着人类的行踪往这里走,再这样下去,通往出入口的道路很快会被堵上了。”惑心虫的本能,是追捕活物以繁衍下一代,当然会操控异兽追捕人类。乾清圣殿的驻地离云梦泽的入口很远,若这一路都被狂暴的异兽堵上了,那人们要出去就越发艰难了。
估计这才是闾丘夏等人打算尽快离开的理由。
宁小闲直到她的脚步声都消失了,才转头对长天笑道:“我们才进入这驻地几个时辰,就有麻烦找上门了?看来,有必要好好查一查了。”
这人面色沉凝得可怕:“将涂尽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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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圣殿驻地内,有一家小小的茶舍。
这里提供的,当然是真正的茶水,只不过价格不菲,小小一盏就要二两银子。通常来说,返回驻地的修仙者之所以来这里,除了要放松解压之外,还要从这里打探各种小道消息。
长天的毡帐中,此时有乾清圣殿的来客。宁小闲自己走出来,才坐在这里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听到了七、八条小八卦,当然众人议论最多的还是惑心虫的祸乱。就有一人叹气道:“曦和宫和玄清观的据点也被异兽攻破了,至少又有七、八十人要向这里转移了。”偌大的云梦泽当中,分布着零零星星的据点,是给过往修仙者休息和补充食水之用,规模只相当小型的营地。这种据点的守卫力量虽然比较薄弱,但它们的失守,也说明了惑心虫的影响正在扩大,已形成了暴动的兽潮。这种情况下,人们当然会往防御力量更强大的聚集地,比如以乾清圣殿为主导的这个驻地迁移。
接下来就是各种寻宝消息了,比如某某人又拣到了什么宝贝,出了云梦泽之后鉴定为玄级、地级的法器之类。老实说,若无仙草灵物和这些意外所得,修仙者在面对异兽暴动的压力时,早就出了云梦泽溜之大吉了。
过了不久,又有人道:“乾清圣殿已经放出消息,这两天就会运来解药,服用之后无惧于被惑心虫控制的异兽咬伤。”
她听得挑了挑眉。这和疫疾的防治有些相似,能预防在前,总好过临时补救。只是乾清圣殿费这么大功夫做甚,赚口碑?
然后,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消息是几个时辰前才传播开的:隐流的妖女宁小闲,也进到了云梦泽当中来。
这大概是无聊又紧张的寻宝生活当中,罕见的、令人愉快的谈资,话匣子一打开,茶舍中的氛围就火热起来,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在座的几乎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发挥想象力,将她描绘成倾城的妖孽一般。有个青衫男子方自冷笑道:“这样为祸人间的妖女,人人得而诛之,任她在外头神通了得,进了这里也不过是凡人,若让某家遇上了,一刀杀之!”旁边就有人嘿嘿道:“真是不解风情!连撼天神君都舍不得呢,我可也舍不得”。
男女之事是永恒的话题。修仙者虽然平时道貌岸然,但在这云梦泽之中都变作了凡人,那样克己自律的德行就没有了。更何况人们早已好奇,她是如何将当世大妖迷得神魂颠倒的。所以接下来的话风就渐渐带上了桃色和淫|邪的色彩。
宁小闲就在这样的氛围中自顾自地轻晃盏中茶水,俏面上平静无波,称得上也无风雨也无晴,惟不带半点羞怒,仿佛这些人想象的、取笑的、攻击的、谩骂的、扭曲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她。
这样的场景,她在很早之前就明白自己早晚会遇上,这是和长天在一起所要承担的后果之一。人类真是很奇怪的生物,总是迫不及待地加入到传播谣言的大军当中,哪怕这事情跟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这一幕也许在南赡部洲各个角落都发生过无数次了,她在不在现场,其实又有什么要紧?
她慢悠悠地细啜清茶。这里提供的茶类似于华夏的毛尖,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茶水清冽微苦,入了喉间却是回甘芬芳。
她闭目品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一道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抬头看去,四丈开外坐着一名客人,长剑放在竹桌上,一臂齐肩断去,另一只完好的手攥着茶盏。
这人面色沉郁,隔着好几桌茶客紧紧盯住了她。
这张脸庞,她还是熟悉的,正是前几日晏聆雪队伍中被攒金蜂蜇了手臂的黑衣男子丁炯。
最重要的是,桓松玉同长天的对话,他在当场全听进了耳里。由长天的身份,实在不难推导出她的身份。
丁炯现在的神态,也说明了他已认出来,她就是宁小闲。
宁小闲收回目光,老神哉哉地低头品茗,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正是当下话题的中心。丁炯从她面上神情中看出了真切的闲适和淡然来,不由得微微怔住,不知道这个女子怎能在这般环境中犹自安坐。
他同样明白,只要自己站起来一口喝破她的身份,她的处境就会变得极度尴尬,说不定还会陷入危局之中。这样的局面,想必她也是一清二楚的,却又怎样能表现出一副漫不在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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