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驭起玉舟返回都灵城,她面上才恢复了平静,嘱咐皇甫铭:“林中所见,不要外泄。”
“你认得那男人?”皇甫铭细细辨认她的脸色,“不对,你认得那女人!”
宁小闲冷冷道:“过几日,你也会见着那女人,到时你就知她的身份了。”
皇甫铭眼珠一转:“她也会来参加寿礼?”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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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接下去的两天,终于在她自己风平浪静,而整个镜海王府其实是忙得人仰马翻的状态中过完了,甚至连皇甫铭都没空来找她。镜海王府老太君的生日终于正式来临。
九十岁呵,对妖怪和修士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宁小闲认得的多数修仙者都不止这个岁数了。然而此时世道大不易,凡人能活到七十岁就是古稀,能活到九十还耳聪目明的,已可称为人瑞了。
这几天中,她也见过这个老太太,并且可以肯定,这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凡人,不含半点煞气,只是身体仍然健康而已。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老太君的寿辰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主角是镜海王。
为显尊重,今日她换上的是一袭粉色的云锦飘花石榴裙,侍女为她梳起飞仙髻,衬出她脸型小而秀美,乌发间缀着红蓝宝石钿花,甜雅可人但不显富贵,望之清新柔婉若仙子。
今天的主角毕竟是老太君,她在服饰上不可喧宾夺主。
青鸾走进来,侍女正好替她涂上口脂,这粉色的口脂是宁小闲自备,敷上之后,红唇水光致致,极是诱人。青鸾一抬头看见她的妆容,眼神为之一凝,喃喃道:“若是大人醒着能看到就好了。”
宁小闲面无表情地从镜中觑了她一眼,青鸾顿时想起这里还有外人,低下了头。
她带着众隐卫信步穿过曲曲折折的长廊水榭、亭台楼阁,才终于走到了举办寿礼的雨花厅。
这雨水厅虽说名为“厅”,其实是一座建在湖中心的大型水榭,本身建得飞檐斗拱、金碧辉煌,连弯曲的小桥和护栏都是晶莹的白玉制成,真正是“雕栏玉砌”。这且不去说,这片湖上可是盛开着七色莲花,怒放者有之,含苞若箭者有之,娉婷玉立,风姿动人。
要知道,就算在南赡部洲中部,这也是快要入冬的时节了。而莲花在夏末就要颓败,这片湖中却有这样粉嫩娇艳的一大片,其养护之功不晓得要花费多少。也只有这等巨富之家,才会耗费大量精力去养这些观赏之物。
并且这面大湖的四周也布设了循环不断的阵法,能将水汽源源不绝地转变成乳白色的雾汽,向着湖心吹去。这样一来,整个雨花厅云雾缭绕,真个就如同在云端,只有在大风吹过之时,湖中的景致才会偶尔露出真容,抚着玉栏杆走进这里的人,也仿佛是进了仙境。
她缓步走进雨花厅的时候,宾客已经济济一堂,熙攘中却自有秩序,许多熟人老友见了面,握手搭肩寒喧不已。
“隐流宁长老到——”
这一声长长地唤出去,她立刻就感觉到四周顿时为之一静,众多目光齐刷刷转了过来,凝聚在她身上。
隐流是个极强大的妖宗,偏偏宗如其名,已经在西部山林隐藏了数万年,不喜与人类打交道,这还是众仙派头一次看到这个妖宗派往人间的代言人。并且,走在最前方的女子偏生还是如此年轻貌美,没有半点妖气。一时之间,各色各样包括了好奇、算计、不屑、友善、惊讶等等情绪在内的眼神,都在她全身上下打量不已。
她没有扩展神念,毕竟在这等修仙者云集之处神念大开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却也能感觉到这些火辣辣的视线都灼得她面上肌肤隐隐生疼,心里不禁微微一懔:看来,这厅中高手云集,不乏大能。
她早已非当年吴下阿蒙,现在代表的又是隐流的脸面,当然是面上含笑,只向着最前方的皇甫老太君行去。她走得并不快,每一步不多不少就是正好一尺,粉色的榴裙衬出了她如瓷如玉的肌肤、她皎洁纤细的脖颈,还有粉红水润的唇,真真称得上云鬓花摇、吴带当风,于优雅中自现从容宁适。望向她的目光中,立刻就多出了几分惊叹。
她早不是当年刚离开山村的凡人小姑娘了。
西行的坎坷、苦行的修为、隐流的权力,已将她的气质细细打磨,先雕出了尖锐的锋芒,复又琢得浑圆了内敛了,才变成了今日庭堂上这样的温润雅致。
还有几道目光,是她很熟悉的。她看到了微笑的汨罗眼中来不及收起的惊艳,看到皇甫铭站在老太君身后冲她做了个鬼脸,看到了金家姐妹向她投来的愤怒眼光——金满意今日穿的是淡紫色的玲珑百花裙,金满妍则是一身素白襦裙外罩绛色禙子,打扮得有如小小玉女,这一对儿姐妹花俏生生立在那里,着实吸引青年俊彦的眼神。她们身边,还站着一名黑髯着暗金袍子的文士,望向宁小闲的眼神带着七分打量和三分不喜。莫非这位就是金家的掌门人?她想。
当然了,还有权十方深沉的注视。越过人群,她和权十方的视线在空中只一交汇,就各自错了开去。他的眸子黑沉沉地,像是光线不能透入,薄唇紧紧抿成一线,连方正的下巴都收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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