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空山在山西的地界上。
连绵的山脉在云天的影子里隆起, 犹如一条卧龙。沈独与顾昭皆是高手, 别的不说, 赶路的速度是极快的。没多一时, 便已经出了这一片崇山峻岭。
再回头看时, 不空山已经只有小小的一个点。
益阳城则还在北面。
距离不空山三十里,距离北面边境也不远,算是一座边城了。
这地方,沈独还没去过, 也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只是心里面未免有些疑惑:“你蓬山在东海, 按理说是从东边到的不空山。可武圣后人却在不空山北面的城镇里,怎么回事?”
“你都知道我是从东面来的,我又怎么敢将人放在东面的城池?”
他二人已经出了这一片山脉, 走上了前面不远处的官道, 道中稀少也看不到几个人, 顾昭看上去也很轻松,半点没有因为沈独此问而生出什么紧张来。
“此行是追杀你来的。蓬山,甚而是诸多武林同道都在,我带着那小子,到底不便。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认出来?岂不是前功尽弃?所以早就让通伯带人先去找地方安置了。”
沈独顿时皱眉:“你带了通伯来?”
“兹事体大,除却通伯也不敢带别人来了。”顾昭转头,见他皱眉, 便笑出声来, “通伯都还没说不待见你, 你倒先不待见起他来了。”
“他还敢不待见我?”
听了顾昭这话,沈独唇角一勾,竟是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看在你顾昭的面儿上,这糟老头子早被我一掌拍死了,你当我沈独是善人不成?”
据传顾昭幼时乃是富人家的少爷,但遭逢变故。
通伯乃是他们家中的管家,学了一点功夫,是个练家子,便护着小少爷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拜入了蓬山,收成了徒弟。
后来顾昭开始在蓬山崭露头角,便将年老的通伯接到了自己的身边。
说是家奴,伺候久了的老仆人,可顾昭向来对他礼遇有加,从没有不尊敬的时候。便是江湖中人见了,也无不说顾昭有孝心。
可这跟沈独没关系。
他只知道这老头儿格外看不惯自己,有时他与顾昭商量完事情出来,便能看他用那种戒备与不喜的眼神看着自己。
戒备倒能理解。
不喜?
这老头儿凭什么不喜欢自己?沈独就觉得好笑了,他坏好歹坏得光明正大,顾昭这种表里不一的才是武林毒瘤呢。
如今提起这茬儿来,他也不客气:“益阳城那边,武圣后人便是他看守着?这么个糟老头子,别回头把人看丢了,那才好玩。”
“只要你沈道主不动什么歪心思,这江湖上还没几个人有本事从顾某的手中把谁劫了走。我昨儿便猜你这两日便要从不空山出来,所以先支通伯回益阳城看着了。”
顾昭也没介意沈独说话不客气,只一指前方。
“过了前面这几个村落,再走一会儿也就到了。”
沈独看了一眼,出了不空山那一片山脉,外面便都是坦荡的平原了。有顾昭在,他也懒得自己再辨认方向,顾昭往哪里走,他便往哪里走,乐得轻松。
一路上也没再说什么闲话。
眼见着已经能看到益阳城高高的城墙了,顾昭才重新开了口,把武圣后人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这十六年来,人人都在寻找武圣后人,但苦无踪迹。”
“你也知道,对天机禅院那三卷佛藏,我虽有野心,却也没在这上面花心思。整个江湖找了十六年都没有找到,我能找到什么?”
“可没想到,半年前,机缘巧合,让我得了些眉目……”
三十里路,两人脚程快,走了不过小两个时辰。
这时日头已经西斜。
但不管是沈独还是顾昭,脸上都没露出半分的疲态,只继续顺着官道往前走着,一个说,一个听。
“追魂老魔你该听说过吧?”
“去年年初杀了东南尹家十一口之后,便朝山东逃了。我与通伯当时正好在山东,便出面调查追杀此人。他当然抵挡不过,但求我饶他一命,有与武圣后人的重要线索给我。”
“我应允了他,他便将此物给了我。”
说着,顾昭向怀中一摸,摸出了一枚小小的、月牙儿形状的饰物,通体银白,竟是由纯银打造。
说是佩饰,两头尖端却还刻了血槽。
江湖中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暗器。
顾昭将此物递给了沈独。
沈独接过来一看,瞳孔顿时一缩。虽没有亲自接触过当年那一场风云,那十六年前沈独也有十多岁了,对此物是不可能不认得的。
“银月钩……”
“不错。”
顾昭一面向前走着,一面轻轻转了转指间的玉笛,声音里多了几分苍茫味道。
“武圣成名极早,二三十年前就已经名传整个江湖。只是他醉心武学,谁也不在乎,年将而立之人,身边却没一个红颜知己。江湖上不少名门,都想将自家的女儿许配给他,不料武圣闭门不见。直到那一次天下会……”
这事,沈独自然也是听过的。
天下会三年一届,当年便是武圣所创,只为让天下有志的侠士相互切磋交流,总是由武圣主持着,初时本没有什么意义。
可几次下来,天下侠士便隐隐以武圣为首。
当年的江湖,虽没有武林盟主,可武圣娄东望几乎已经算是所有人默认的武林第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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