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嗯,背得好,一字不差,满分!”
“真的吗!”
“真,和珍珠一样真!”
宇文温合上书,示意女儿宇文桂英走近,然后拿出一个木匣,交到女儿手中:“呐,这是满分的奖品。”
宇文桂英行礼后接过木匣,将其打开,发现是一支漂亮的步摇,上缀红宝石及粉色珍珠。
她喜欢得不得了,行礼谢道:“谢谢阿耶!”
“嗯,这是小英该得的。”
宇文温笑眯眯的看着女儿,想要拍拍女儿肩膀以示鼓励,不过还是没动手。
宇文桂英快十二岁,接近这个时代女子婚姻年龄的下限,也就是说接近成年,所以作为父亲,宇文温和女儿相处时要有分寸,父女亲情,要“止乎礼”。
不是他想太多,是为了做好表率,要让儿女们知道什么是“礼”,尤其是女孩,身为公主,万一像李唐的公主那么“豪放”,那他这做阿耶的脸可就丢尽了。
宇文温让女儿们读书写字学算术,不是为了培养才女,因为才女必然多愁善感活不长,他是为了让女儿们有见识,知书达理,嫁人后懂得孝敬舅姑(公婆),不能仗着公主身份作威作福,甚至于养面首。
宇文桂英是张丽华为宇文温生的女儿,样貌随母亲,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有沉鱼落雁之貌,说话声音软软的,很好听,宇文温看着女儿,忽然心生唏嘘:
哎哟,不知谁家臭小子会把我女儿娶走唉....
张丽华在一旁,见着功课考校完毕,示意女儿告退,然后命宫女将今日报纸还有各类文件拿上来,以便宇文温翻阅。
宇文温没看,呆呆坐着,良久,长叹一声:“唉,小英要给哪家的郎君做新娘呢?”
张丽华闻言一愣,随后笑道:“二郎不是说过,得过一年再作考虑么?”
“唉,就怕异国番邦哪日遣使求亲,这不是怕夜长梦多么?”
张丽华坐在一旁,为宇文温斟茶:“二郎若不许,谁敢贸然遣使求亲?”
“嗯,说的也是。”
宇文温揉了揉太阳穴,开始看报纸,报纸内新闻标题一如既往的“震惊”:
“会试中选的豫州学子,竟然在返乡半路遇到这种事!”
“冀州乡试三五事,这件事不得不知!”
“震惊,荆州考试场地下,竟然发现了这个东西!”
“归乡考生,于客栈外发现不明包裹,打开一看,毫不犹豫报官!”
各种引人注目的标题,让宇文温一眼扫过去只觉心惊肉跳,要不是他知道报社“震惊部”的编辑是什么德行,还真就着了道。
明德年科举的第一次乡试,不久前圆满结束,没有闹出什么“科举弊案”,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群体事件,这让宇文温松了口气。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不需要他操心,而此次乡试,各总管府的考试结果已经汇总上报,宇文温最关心的一个数字,也已统计出来。
此次乡试,新科举人之中,出身名门望族(士族)的考生,占比为百分五十五左右。
也就是说,榜上有名的总人数上,士族子弟占简单优势。
考虑到参考总人数之中,士族子弟人数明显居于劣势,这个数字,更加彰显了士族子弟在学问上的优势。
再进一步推演,会试中选的人当中,士族子弟所占比例可能还会扩大,到了殿试,搞不好明德年科举第一个状元,是士族子弟。
对此,宇文温不觉得意外,他费尽心机准备了十几年,举办的第一次科举,按说要有个寒族出身的状元,如此才是个好彩头。
但宇文温愿意面对现实,知道士族多年来积累的知识差距,不是寒族靠着十来年的突击学习就能消除的。
单靠科举来瓦解世家门阀政治,那是痴心妄想。
后世许多人一提起科举,就认为是科举断了世家门阀的根,其实这是误会,因为仅就考试而言,世家子弟(士族子弟)根本就不怕。
在这个时代,关于儒家典籍的学问和知识,总体来说是被士族垄断的,其中尤以一流士族(世家、门阀)为甚,五姓七望的子弟,有渊源家学,考明经科和史传科,考出好成绩的把握很大。
所以,即便宇文温花了将近二十年,弄出了《考试大纲》、《教学大纲》,推行“应试教育”,以削弱士族的知识优势,缩短寒族子弟和士族子弟的实力差距。
但这种差距,不是靠十来年的学习就能真正缩短的。
对此,宇文温有心理准备,他没指望第一次科举考试,就出现寒族考生力压士族考生的局面。
他不打算暗中运作,让明德年第一次殿试的状元是寒族子弟,一切就看考生们自己拼搏出什么结果。
朝廷办的科举,既然强调公平、公正,那就不会有歧视性的规定,不会特意压制某些群体的考生,既然是考试选拔,那考生就必须凭真才实学较个高下。
明经、史传、明算这三科的相关教材、书籍和习题集都是公开发售,谁都可以购买、学习,对于士族、寒族都是如此。
想要挖世家门阀政治的根,光靠科举当然不行,但有了个公平、公正的考试选拔制度,受益最多的,实际上是寒族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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