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宫,宇文温正和儿子宇文维城、宇文维宁交谈,今日他和太子宇文维城接待南洋诸国使者,席间谈起很多事情,现在,是宇文温答疑的时候了。
一肚子疑问的宇文维城,最想知道的一件事,就是皇朝如何应对林邑国,他问道:“父亲,日南故地真的暂不考虑了么?”
宇文温答道:“那不是为父要考虑的事情,饭要一口一口吃,吃太快,会噎着的。”
“可是,可是皇朝水师实力强劲,要浮海远征灭掉林邑国已不算困难,更别说南洋贸易公司自己就有“髡军”,收复日南后靠着“髡军”常驻、平定叛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对于儿子的看法,宇文温当然要反驳:“主要问题不在于此,你们看看..”
他指着舆图上的交州地区:“欲定日南,先定交州,欲定交州,先定广州,欲定广州,那么就得控制浈水水道,以及大庾岭道,一旦岭表有变,官军便可自洪州南下,火速平乱。”
“问题在于洪州至广州有千里之遥,交通必须便利,沿途州郡局势稳定,官军出击才能迅速有力,然则这一线沿途多山,无数俚僚蛮部聚集,想要平靖,谈何容易。”
“广州不稳,交州便不稳,交州不稳,纵使在日南故地有驻军,驻军也不过是涸辙之鱼,迟早要完。”
“交州不稳的话,再向南扩张国土,这些国土不过是一粒粒露水,太阳出来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经营交州才是关键,但交州想要经营好,又谈何容易。”
宇文温说到这里,指着南中地区:“你们看看,南中之于交州,类似哪里?”
“呃...”宇文维城沉吟片刻,答道:“莫非是上游荆州之于下游扬州?”
“没错,还有,广州之于交州,类似何处?”
宇文维宁见着父亲看向自己,想了想答道:“淮南之于江南?”
“对,这就是重点,南朝数百年,均有荆杨之争,而淮南是为江南屏障,要想守住江南,就得先守住淮南、荆州,交州亦是如此。”
“同样,若要平定江南,必然先取荆州、淮南,如此一来,取江南便如探囊取物。”
宇文温说完,伸右手去拿案上镇纸,只用拇指和食指,就将镇纸拿(捏)起来。
“镇纸是交州,拇指是广州,食指是南中,你们看看,若只有一个手指,如何拿得住镇纸?”
“交州有事,广州驻军浮海西进增援,南朝数百年来俱是如此,然则一旦广州援军出事,交州局势便一发不可收拾,若此时,上游南中又有一军顺流而下,那么交州局面还有挽回的余地。”
“经营交州,来日方长,而交州稳定的好处,不止一个。”
宇文温右手依旧拿着镇纸,抬起左手,用左手食指指着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空隙:“镇纸是交州,拇指是广州,食指是南中,那么,它们围成的一个圈里,是什么地方?”
兄弟俩同时回答:“是桂州。”
“没错,桂州,桂州位于广州上游,一旦有事,下游不得安宁,而要经营桂州,就得将其包夹,那么交州和南中,便是关键。”
“桂州经营好了,其北洞庭湖区潭州总管府就稳了,不是么?”
“而桂州与广州分处岭表西、东,这两处稳了,岭表局势就稳了。”
宇文维城和宇文维宁听到这里,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宇文温继续说下去:“言归正传,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有交州稳定,日南故地才会稳定,在那之前,急着收复日南,必不得长久。”
“正如人吃饭需要时间消化一般,岭表广州、桂州,还有交州、南中,无百年之持续经营,不足为中原所属磐石之地。”
宇文温放下镇纸,感慨道:“人生苦短,父亲是看不到那个时候了,你们努力些,待得天下平靖,在太庙焚香祷告,让父亲知道。”
这种时候必须父慈子孝,为父感慨人生苦短、时日无多,做儿子的要是无动于衷,那就是大不孝,宇文维城和宇文维宁反应很快,赶紧表态:“父亲春秋正盛,必然长命百岁!”
“嗨,人终有一死,未来,还得你们兄弟齐心协力。”宇文温笑着摆摆手,他看得很开,以后世的科学技术都不能保证一个人活到百岁,在这个时代,又谈何容易。
至高无上的皇权让人迷醉,而有了权力,就有了美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生活,宇文温当然甘之如饴,但重金属严重超标的所谓仙丹,他是不会吃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宇文温觉得自己能活过七十岁就不错了,更别说一个皇帝若活得太久,反倒成了王朝的巨大隐患,现成的例子就是梁武帝萧衍。
收起感慨,他开始向儿子介绍“国际局势”,日后无论是谁继位,作为他的继承人,眼界不能和“历史上”的那些皇帝一般窄。
最好的例子,就是解决突厥,突厥分东西,而西突厥又和波斯及罗马有纠葛,周国若想较为彻底解决突厥及草原游牧民族的问题,找帮手是必要的。
现成的帮手就是波斯,如果两国可以东西夹击突厥,那就能事半功倍,这也是宇文温隆重接待波斯使者的原因。
提到了波斯,就不能不提波斯的宿敌罗马,虽然两国争斗和宇文温无关,他也管不了,但这两个国家鹤蚌相争,却让另一个势力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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