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大雪终于停歇,柳城内再度热闹起来,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开始清理积雪,屋顶上的积雪必须及时清理,否则堆积太多会压垮房屋,街道上的积雪同样要清扫,不然路都没法走。
虽然是隆冬时节,但前来柳城互市的蕃族依旧络绎不绝,他们带着皮货、人参等方物,到柳城换取铁锅、布帛等中原产出,需求量很大,严寒挡都挡不住。
随着边市的兴旺,柳城也变得越来越有人气,虽然这里冬天滴水成冰,但越来越热的人气仿佛驱散了寒气,雪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城内居民没有缩在房里避寒,而是走出家门,感受着冬日的喧嚣。
官署前,办完公务的职方郎中韦云起走出大门,没有回下榻的驿馆,而是向城内市集走去。
地上积雪尚未清理干净,走上去有些滑,不过韦云起没有骑马,就这么走着。
随从见状只能牵着马跟在后边慢慢走,韦云起边走边看,看着街道两旁的建筑,似乎要从一座座新建民房中间,看到当年龙城旧址的痕迹。
然而这几年柳城大变样,原本的城池轮廓已经渐渐模糊。韦云起知道自己在城里怕是找不到太多当年燕国故都的痕迹来。
营州柳城,当年曾为慕容燕国(前燕)的国都龙城,又称“黄龙城”,那时慕容燕国初创,在此筑城,营建宗庙、宫阙,随后迁都于此。
后来燕国迁都蓟以后,建留台于龙城。
燕国复兴之后(后燕),复以龙城为都。
到了冯氏的燕国(北燕),亦是以此为都。
后来魏国灭燕,在龙城设镇,后改镇为州,是为营州。
魏分东西,变成周、齐对峙,周国灭齐后,齐营州刺史高保宁拒绝了周国的劝降,又从突厥迎回宗室高绍义,拥立为帝,沿用齐国武平年号。
高保宁的垂死挣扎只不过持续了几年便宣告失败,营州被周国纳入治下,却一直不太平。
营州东面是高句丽,东北面为靺鞨各部,北偏西是契丹各部,西北面是奚族各部,再往西就是突厥的地盘,如此错综复杂的地理位置,让柳城成了边市的最佳地点,各蕃部到柳城开展互市,换取中原物产。
然而买卖人和剪径强人是一体双面,同一拨人今天能以物易物做买卖,明天可能用布蒙了脸,杀人越货搞抢劫。
正是因为如此,营州可谓每年都不太平,一方面是边市买卖红火,好消息不断;一方面是狼烟骤起,边将告急不绝。
营州局势越来越好还是逐渐恶化?
这问题弄得那些搞不清楚营州实际情况的人们一头雾水,韦云起自己倒是对此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机遇和风险并存。
朝廷迟早要对辽东用兵,这是越来越明显的事实,所以对于辽西重镇柳城的建设,朝廷这几年一直都很上心,持续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增加驻军并改、扩建城池。
柳城的变化,年年都不一样,韦云起在长安时,看过不少职方司汇总的柳城舆图和“风景素描”,虽然身在千里之外,却如同身临其境,“亲眼”见证了柳城的脱胎换骨。
因为有靺鞨部落南下内附,在柳城旁定居,兵部便派出职方司官员到柳城巡视,看看具体情况如何。
职方司,掌地图、城隍、镇戎,烽候、防人道路之远近及四夷归化事宜,所以管这种事实乃名正言顺。
韦云起不是第一次来柳城,之前观军容使巡视幽燕时,韦云起就作为随员来过柳城,如今“故地重游”,见着愈发繁荣的柳城,他感慨之余,是深深的忧虑。
一头猛虎长得膘肥体壮,百兽只会愈发敬畏;可若是牛羊长得膘肥体壮,那么只会引来饿狼围攻。
如今的柳城,因为边市越来越兴旺,所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蕃族前来互市,城内身份模糊的流动人口越来越多,管理起来很麻烦,也很危险。
柳城外围有官军营寨,作为城池的屏障,驻扎营寨的官军会对接近柳城的蕃民进行盘查,以确保城池安全。
这种做法很有必要,但实际上效果不怎么样,向着柳城前进的零星队伍,官军根本就不好确定其真实意图是什么。
因为对方很有可能具备双重身份:老实本分的“狗”,狡诈凶残的“狼”。
官军若不让这些队伍过去,边市受影响;让这些队伍过去,就怕变成引狼入室。
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韦云起觉得自己若是某个蕃族首领,可以联合几个部落一起,到柳城搞一次“大买卖”。
先让部众分散成小股队伍,带着皮货以互市的名义陆续接近柳城,然后聚集起来,对城池发动袭击,抢人抢东西,然后远遁别处躲风头。
待得风头过了,派几个使者到周国这边说说好话,送点不值钱的礼物以作赔罪,届时周国会发现派兵讨伐耗费太多,于是在有了面子的情况下,默认了“赔罪”。
这种事情会不会发生?
韦云起觉得以当今天子的脾气,为了面子丢了里子的事情不会发生,但柳城遇袭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不光高句丽那边油动机,周边蕃部也可能户蠢蠢欲动。
虽然柳城的驻军经过数次增兵,如今兵力充足,不怕敌人正面来袭,却不一定防得住有人暗地里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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