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朐山城内驿馆,西阳王宇文温及城中主要文武官员拜见千金公主,千金公主是当今天子亲姊,地位尊贵,但朐山驿馆的住宿条件不怎么样,所以宇文温一上来就先告罪,免得千金公主有误会。
他的担心实属多余,千金公主明事理,没有那么矫情,更别说千金公主对宇文温十分信赖,哪里会有什么抱怨。
她入城之后在驿馆下榻,住的是宇文温原来住的小院,室内陈设简单,没有什么奢华、复杂的用具,王府侍卫们一下子就把宇文温的私人用品打包成几个包裹搬出去,所以她看得出驿馆条件确实普通,不是宇文温不上心接待自己。
场面话说完,脸也露过了,文武官员们告退,只剩下宇文温和鼻青脸肿的阴世师,继续陪着千金公主讲话。
宇文温是宗室,和千金公主是姑侄关系,留下来陪聊理所当然,而阴世师之所以也留下来,是因为脸上的伤。
方才在淮口草市,阴世师惊觉从身边经过的几名男子不对劲,因为对方虽然身着布衣,但身上传来金属摩擦声,阴世师判断那声音是环锁铠和兵器摩擦所致,故而认为这几个人有问题。
他先发制人想要抓住“敌军细作”,结果这几位身手了得,三两下就赤手空拳把阴世师和随从打翻在地,亏得对方没有用利刃,不然阴世师就要当场毙命。
这几位之所以没有用利器,不是来不及用,而是因为他们并非敌人。
这些人和其他同伴是西阳王府侍卫,护送西阳王妃、世子还有千金公主渡海南下,一行人所乘海船抵达淮口港后,见着淮口已为官军(宇文氏)收复,他们几个先上岸探个究竟。
被人当众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阴世师,虽然颜面尽失却没有失去理智,己方援兵赶来之时,他见对方声称是西阳王府侍卫,选择相信而没有下令来个打了再说。
与此同时,刚回到淮口的宇文温,和自己的王妃、世子团聚,准备护送千金公主回城时,才看见鼻青脸肿的阴世师过来禀报草市发生的事情。
对于这个误会,千金公主现在亲自见证,由宇文温代那几名侍卫向阴世师赔不是,以两人的身份如此行事,算是很给阴世师面子了。
阴世师其实并不在意这个误会,本不愿如此,然而宇文温要这样,他只能接受,毕竟宇文温另一份心思他也明白,就是要分些功劳给他。
什么功劳?救千金公主之功!
千金公主历经波折逃到淮口,说实话大功都是西阳王府侍卫的,如今宇文温领着一群文武官员拜见千金公主,就是有分功劳的意思。
如今又让千金公主做调解,算是特地让阴世师的“英勇负伤”行为能借千金公主之口,传到天子耳中,这种机会可不多,心知肚明的阴世师哪里还会在意误会。
阴世师识相告退,室内只剩下宇文温和千金公主,宇文温颇为感慨的说道:“姑姑竟然走海路南下,侄儿真是万万没想到。”
千金公主打量着宇文温,想起在淮口那感人的场景,笑着说:“西阳王,你又救姑姑一次了。”
“这是侄儿份内之事,天子若知道姑姑平安归来,定然喜极而泣。”
听得宇文温说起天子,千金公主急忙问天子情况如何,待得知天子一切安好之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那我何时启程前往长安?”
宇文温的回答很干脆:“姑姑,侄儿明日一早就护送姑姑西进。”
“这么快?”
“姑姑,侄儿此次巡视海州,本来就计划明日西返。”
能明天就走,千金公主当然高兴,但疑虑不是没有:“这样会不会太赶了?”
“不赶,若不是天色已晚,侄儿还想马上护送姑姑西行。”
“此是何故?”
“青州总管府地界毕竟还在尉迟氏控制下,万一姑姑抵达海州的消息走漏....总是不好的。”
姑侄正交谈间,脚步声起,一名女子端着果盘走了进来,身形婀娜却是异域样貌,那是戴着面纱的阿涅斯,先前回避,现在见着只有千金公主和西阳王便进来了。
见着千金公主和西阳王正在交谈,阿涅斯不由得想起在番禹驿馆时的事情,如今她又见到西阳王,却没了当初的误解。
去年在广州番禹,她和宇文温拔刀相见,对方丝毫不怜香惜玉,让阿涅斯以为宇文温是极其凶残之人,结果方才在港区,阿涅斯亲眼目睹宇文温搂着王妃、世子哭起来,她才确认这位是个“正常人”。
宇文温记得这个波斯胡姬,知道阿涅斯为千金公主所信赖,也知道这位容貌出众,不过对方现在还带着面纱,他觉得很奇怪。
这种事不好问,又不能总盯着对方看,宇文温才懒得理阿涅斯戴面纱所谓何故,眼见着时机成熟,便开始进入“苦情戏”阶段。
他在千金公主面前跪下为妻儿请罪,想要请千金公主回京之后,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不再追究尉迟炽繁、宇文维城的罪过。
在悬瓠时,宇文温为了妻儿在天子面前负荆请罪,而后来天子抵达西阳时,亲自下诏赦免西阳王妃、世子大逆不道之罪,但宇文温认为这还不够,还得加个“保险”。
宇文维城被尉迟惇立为皇帝,在宇文氏这边看来就是伪帝,如此行为和弑君差不多,是封建时代最大的罪过,人人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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