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溱水西侧俚僚大营外十余骑疾驰而来,冼夫人站在辕门处等候,身后侍立数名健妇,其他俚帅、洞主位列两旁。
昨日他们一番会议之后,决定归顺周国,而今天,便是和周军约定好出降的日子。
为免双方发生不该发生的误会,冼夫人昨日派孙子冯暄到周营,即要向对方禀告己方的决定,也是当做使者,居中联系诸般事务。
冯暄与陈佛智被周军俘虏,所以见过周军主帅,对方也明白他的身份,所以由其充当传话人,能够避免有意或者无意的误会,现在过来的十余骑当中,就有冯暄在内。
陈佛智远远见着来人,靠近冼夫人低声说道:“太夫人,如今来的,如果身份高,那就可能是周军的监军长史,姓崔。”
冼夫人点点头,中原的官军,除了主帅之外还会有监军,官职名称多有不同,但作用都是一样的:监视主帅。
为谁监视主帅?当然是皇帝,或者权臣,不过一般情况下监军也不会和主帅起冲突,大部分时间里,监军都是以副手的身份辅助主帅处理军务。
如果周军来使是其监军长史,那说明对方给出的诚意已经很大了,冼夫人觉得如此一来,至少说明周军主帅做出的各种承诺,兑现的可能性会稍微大些。
马蹄声近,来人之中,冼夫人的孙子冯暄亦在其中,可当先一人年纪轻轻,身着黑色戎服,冼夫人见状一愣:监军长史有这么年轻?
看来是普通将领或者军吏吧...
陈佛智盯着越来越近的使者,待得看清楚当先那人样貌之后,如同见着鬼一般有些惊疑不定。
距离辕门十余步距离,来人扯住缰绳掷鞭下马,冯暄快走几步上前,作为引见人开始介绍起来,冼夫人得知来人竟然是周军主帅、西阳王宇文温,不由得惊讶万分。
俚帅、洞主们得知周军主帅竟然亲自过来,还只带十几人就到他们大营议事,一个个都目瞪口呆,随后心中激动不已。
既然冯暄都说这个人是周国大王,那就不会有假,看来周军是诚心要招降他们,不会是骗人的!
那晚冯暄和陈佛智被周军放回来,顺便带回周军主帅的话,这让许多首领彻夜未眠,周军势大官军又投降了,大家都不想打仗,可万一那周军主帅说话不算数该怎么办?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对方出尔反尔,某日借着召集会议的名义,摔杯为号把大家都砍了,这冤屈找谁说去?
建康朝廷管辖岭南数百年,再怎么说也知道不能赶尽杀绝,可万一新来的周军目中无人,觉得岭南首领都是土鸡瓦狗,搞不好真的就会动刀,所以各位俚帅、洞主想投降,但就怕那个‘独脚铜人’是恶鬼。
结果,这位带着几个人就来了,那大家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寡人在山南,久仰岭南太夫人的威名,如今得见,幸会幸会。”
“大王谬赞,区区民妇,岂敢妄称威名,我等岭南俚帅、洞主,愿归顺朝廷。”
冼夫人说完躬身行礼,两旁俚帅、洞主也纷纷行礼,宇文温笑着拱手回礼,这种场面文章还是要做的,毕竟官军的尊严要维护,他身为宗室藩王,也得维护朝廷体面。
不然某位中年大叔日后肯定会告黑状,说他招降时低声下气有失体统,丢天朝上国的脸。
双方热情寒暄,场面十分融洽,站在宇文温身旁的杨济却不敢掉以轻心,今日宇文温为了体现诚意化解误会,亲自到敌营接受投降,这有些冒险,所以杨济要当好‘保镖’。
冼夫人的人格当然是信得过的,这位老夫人即便对周军有误会,也不会行那龌龊之事,可别人就不一定了,尤其这种关键时刻,万一有谁想浑水摸鱼...
杨济的目光扫过面前众人,忽然间停住在一人脸上,那是侍立冼夫人身后的女子,身着戎装英姿飒爽,年纪轻轻样貌清秀,双眼清澈透亮。
见着杨济盯着自己,那女子先是面颊微红,随即怒目而视。
正当冼夫人转身要领着宇文温入营时,惊变突起,杨济忽然拔刀突进,那女子见状面色一变,抬手一甩。
铿锵声起,一把长刀砍向宇文温被杨济挥刀斩断,握刀的人是陈佛智,而宇文温随后反应过来,使出擒拿手把陈佛智制住。
惊变突起,吓得在场部曲、侍卫纷纷拔刀,宇文温掐着陈佛智的喉咙,如同掐着一只死鸡,面无表情看着面前众人,冼夫人见着场面即将失控,高声喝斥己方人员:
“把刀放下!西阳王独自入营劝慰我等,你们拔刀出来是想干什么!”
见宇文温盯着自己,冼夫人心中无奈,斥退身边健妇,独自走到宇文温面前躬身行礼:“民妇御下不严,险些酿成大错,愿亲自送大王回营!”
冯暄见着两边剑拔弩张,皆因陈佛智铤而走险所致,连带着祖母都要倒霉,气得拔刀指着陈家部曲大骂:“你们要做什么!想让大家死无葬身之地么!”
陈家部曲们面面相觑,事前他们可没听自家郎主说要动手,结果...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人信了。
在场俚帅、洞主们急得满头大汗,他们哪里想到己方竟然有人敢袭击宇文温,一旦激怒对方,或者砍死对方,周军随后的报复恐怕是谁也承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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