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声音之中,一串枚铜钱从箱子里滑落地面,麻绳崩断,一千文钱散落开来,叮叮当当四处滚动,其中数枚顺着阶梯向下滚去,其间多人弯腰去捡,却都未能将其捡起。
“北虏素无信义!大家莫要为其虚言蒙骗!”
“黄州的河堤、江堤之下,埋葬了多少陈国百姓尸骸,大家想让自己的家人活活累死在周国么!”
“湓口城防坚固,守城器械还有物资一应俱全,库存粮草充实,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北虏必然损失惨重,顿兵于湓口城外,无法入城为所欲为!”
“援军数日之后便会抵达!大家咬牙坚持下去!”
湓口城头,江州刺史、永嘉王陈彦正在鼓舞士气,他命人将州库里的钱帛都扛了出来,抬上城头发放给守城士兵以及青壮,又命人架起大釜,煮起汤来分发给大家暖暖身子。
这种激励士气的行为很耗钱,声嘶力竭鼓舞士气也很伤喉咙,而陈彦之所以这么拼命,是因为再不如此就晚了。
只两日时间,湓口城西、南的堡寨便被周军攻占,水军又损失殆尽,湓口已变孤城,而援兵,说实话近日根本就不会有。
江州有十二郡,州治湓口所在为浔阳郡,位于彭蠡湖口西岸;彭蠡湖口东岸是太原郡,郡治彭泽;浔阳郡南部为豫章郡,其郡治为南昌;而太原郡南侧为鄱阳郡,其郡治为鄱阳。
能够近期增援湓口的,就只有彭泽、南昌、鄱阳三处的陈军,太原郡郡治彭泽距离湓口最近,相互间的陆路距离不过一百里,只是多了个湖口,但即便彭泽的援军此时启程,要到湓口至少得两日后。
而彭泽和湓口一样均位于长江南岸,极易受到周国来自江上的进攻,如果彭泽驻军离开城池西进增援,很可能半路就被乘船登岸的周兵拦截。
东面的彭泽援军来不及增援,那么东南面至少有两百余里水路距离的鄱阳,其援军更加来不及增援,而湓口南方的豫章郡,郡治南昌距离湓口有两百四五十里路程,同样来不及增援。
陈彦有些后悔为何不提前集结这三郡的驻军到湓口,但任谁也想不到周军的进攻速度会这么快:前日,城西寻阳寨被攻拔;昨日,南郊湓水边的堡寨也陷落了。
周军兵临城下,城外半日之内竖起许多投石机,如同树林一般密密麻麻,陈彦在城上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临近午时放回来的那些败兵带来了坏消息,还有周兵不住在城外喊话逼降。
守城将士的士气愈发低落,陈彦看在眼里只觉得心惊肉跳,事情已经恶化到如斯地步,这是三日前的他根本没有想到的。
奉父亲之命到江州上任,督促将士防御北虏南犯,陈彦有自知之明,不认为一旦北虏大举南犯,自己能够指挥官军将其击溃,只想着节节抵抗,最后以桑落洲为犄角据城死守,尽量拖延时间。
对方要想进抵湓口城下,至少要花上月余时间,而陈彦觉得湓口不敢说守上半年,但至少能守上月余,让北虏在城外伤亡惨重,然后知难而退。
结果呢?独脚铜人轻而易举就兵临城下,眼见着就要攻城,而且极有可能数日内破城!
想到这里,陈彦顾不得口干舌燥,向着排队领赏的士兵和青壮大声呼喊着,他要振奋士气,他要让大家都‘意识’到一旦北虏入城,那么会是一种怎样的悲惨情景。
男人会被抓去周国修江堤、河堤直到活活累死,老弱病残会被杀掉,小孩被卖去当奴仆,女人被如狼似虎的周兵蹂躏致死,届时湓口城会变得血流成河,没有人可以从投降中获得丝毫好处。
说其他的大道理都没有用,只有用这样耸人听闻的说法,才能让士兵们从惶恐之中冷静下来,然后再分发库房里的钱帛甚至粮食,才能让大家坚定守城的信心。
一名士兵接过沉甸甸的铜钱,如获珍宝般放到怀里收好,他看了看不远处正慷慨激昂大声说话的永嘉王,又看看城外如林般的周军投石机,眼神变了又变,走到一旁心事重重起来。
这个年轻的大王是好官,到任之后竟然把先前欠下的军饷都补发了,还给每个士兵都分发了粮食,说实话大家是很愿意跟着这位大王打仗的。
可城外的周军主帅,是凶残无比的独脚铜人啊!
自从宇文温到周国黄州(巴州)上任之后,祸害起陈国来那是花样百出,多年以来的连番败仗,已经让江州的陈军士兵对独脚铜人有了心理阴影。
独脚铜人很能打,所以大家私下里不断编排起独脚铜人的各种故事,正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假的故事听多了,许多编故事的人都开始信以为真。
独脚铜人喜欢吃人肉,喜欢强抢民女,喜欢拔刀乱砍来个血流成河,那么这位既然已经放话,说湓口若是不投降就会屠城,所以向来说到做到的独脚铜人,真的会屠城!
一家老小都在湓口,如果独脚铜人真要屠城,那么全家都得死绝,死了还不算,会被屠夫当做猪一般剔下嫩肉,让独脚铜人用滚水烫着吃...
想到这里,士兵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不经意间碰到旁边同伴,发现对方也在发抖。
“你你...你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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