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东战场,周隋两军鏖战一上午,临近午时之际仍未有分出胜负的端倪,晋王杨广在中军处远眺战场,心中焦虑万分。
距离广通仓遇袭已经过了数日,即便他竭力遮掩,也阻挡不了这消息传遍军营,军中的粮草供应已经开始紧张,唯有奋力一搏才有机会绝地逢生。
在断粮之前攻入长安,有太仓的粮食顶着,然后调动临近州郡的存粮支援,这是唯一能救急的办法,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撤军,但杨广不甘心。
大军兵临长安城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旦让周军在长安站稳脚跟,局势会恶化的。
蜀地、陇右、河东、洛州之间的枢纽就是关中,没了这个枢纽,这些地方基本上就会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很容易被周军逐个击破。
更何况在那之前,人心就散了。
没能收复长安,杨广知道自己即便继位称帝也很难服众,带着这么多兵围了长安都拿不下来,没有人会相信他能撑住隋国。
所以即便虞庆则劝他今日撤军,杨广也倔强的坚持再攻一日,他觉得今日说不定就能突破灞桥,抵达长安东郊,然后在粮尽之前拿下长安。
如今看来,不过是场梦。
“殿下,事已至此,必须撤军了。”
“彭城公,能用诈败之计么?”
杨广心存侥幸,但虞庆则没有给他任何希望:“下官就怕诈败变成真败,各部将领心怀鬼胎,说不定来个假戏真做,”
“独孤总管带着延州军在同州附近,想来袭击广通仓的周军藏不了多久,后路安全无虞,那么孤派去征粮的官吏定然能将粮食从河东运来,真的不能再等几日么?”
“殿下,前次议事已将利弊分析得很清楚,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军心不稳很容易为敌所趁,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虞庆则能理解杨广的心情,但行军打仗就得随机应变,蝮蛇蛰手壮士断腕,若舍不得手,那么整个人就完了,更何何况他觉得隋国还有机会。
如今形势对隋国肯定不利,但只要手里有兵,还有地盘,那么只要打了几个胜仗稳住阵脚,熬上几年等得周国宇文氏和尉迟氏内讧,那死灰复燃的机会就来了。
这两家会斗起来么?肯定会。
自魏晋以来,权臣和皇帝已经不可能融洽共处,双方迟早要一决胜负,辅政的杨坚受禅称帝,那个同样辅政的尉迟老头即便不会受禅,他的儿子也必然会。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虽然希望很渺茫,但对于虞庆则来说也是机会,所以无论如何要保存实力,手上没有兵那就没资格逐鹿天下。
见着杨广似乎被说动了,虞庆则继续提出建议,官军主力后撤自华州,在那里背靠蒲津和洛州,一来能够得到河东的粮草支援,二来可以和秦王杨俊携手共渡难关。
进可攻,退可守,并州军决不能撤出关中,而泾州军、豳州军、原州军也只是适当后撤,在附近州郡就食,待得缓过这一阵再徐图之。
而长安的周军虽然有太仓,但经不起消耗。
现在是春天,按说应该春耕但因为战事耽误了,不能及时春耕、播种,长安及其周边地域今年歉收甚至绝收已成事实。
周军靠着细细的武关道输送粮草,其实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两百多年前,东晋桓温北伐前秦,走武关道进入关中,兵临长安城外,奈何秦军据守长安不出,还坚壁清野把周边的麦子全部收割,兵力四万余的晋军因为军粮接济不上,只能灰溜溜退回山南。
虞庆则建议用“拖”字诀,在关中和周军对耗,耗到对方粮食支撑不下去,这样的策略很无奈,但已经是目前能采取的最有效措施。
长安城里有太仓,光是供应周军当然没问题,可数万百姓也得吃饭,对方若是敢不开仓接济,那么必然大失民心,若是接济,就撑不了几个月。
靠着武关道从山南运送粮草,劳民伤财不说,数量也有限,只要隋国死死顶住洛州、河东一线,关中的周军迟早耗不下去。
即便宇文亮从山南调动再多的军队前来增援也没用,因为关中没有那么多粮食供应,来了也待不久,而隋军的粮草补给相对简单得多。
“彭城公说的孤都明白,只是...唉。”
“殿下请振作,昔年西魏凭借关中之地和东魏对抗,实力相差悬殊,可依旧笑到了最后,靠的就是坚韧不拔,自己少犯错,而对方却错误不断。”
这个策略,虞庆则已经和泾、豳、原三总管商讨过,原本就想今日撤围,奈何晋王杨广希望“再攻一日”,如今看来确实是没指望拿下长安了。
“殿下,事已至此,还请下令鸣金,再打下去无非是徒增伤亡而已,于事无补。”
“好...”
话还没说完,一名传令兵跑了过来,本要立刻开口汇报,见着现场一众将领俱在便识相的沉默,虞庆则招手让其近前低语,听着听着面色一变。
虽然他强装镇静,但冷汗依旧不由自主冒了出来,待得传令兵退下,虞庆则立刻对杨广说道:“殿下,事不宜迟,请立刻下令鸣金收兵!”
“啊?好好...”
杨广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心中也觉得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刚下令鸣金收兵,却听得战场对面喧嚣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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