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桃枝听得宇文温这么一问,并没有出现惊讶之色,那日他迫不得已,当着数人的面指出吴明身上印记,已经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按说他就不该说出来,可实在是忍不住,那印记是自己亲手弄在儿子身上的,作为一个父亲,刘桃枝实在不能保持沉默,所以就要面对因此带来的后果。
“郎君所说,老朽无法回答。”
“是么,也不知那人会不会某日忽然喝凉水呛死,亦或是吃饭时不小心噎死。”
“那人的生死,只在郎君一念之间,郎君让他活,老夫不说什么都能活,郎君让他死,老夫什么都说了他还是得死。”
“本公又不是阎罗王,哪能一言定人生死?”
第一回合较量结束,面对宇文温的威胁,刘桃枝泰然处之,不过宇文温本就是说说而已,他没低劣到用这种手段要挟对方,只是提醒对方自己已经知道此事。
刘桃枝一把年纪,见过的风风雨雨不知道有多少,些许威胁就想让对方开口,宇文温可没有这么幼稚。
热身结束,转入正题,宇文温不是谈话节目主持人,要营造气氛以便引出各种催人泪下的故事,他很忙,所以懒得啰嗦那么多。
“本公手头紧,养不起那么多不知所谓的囚犯,刘桃枝,本公只问你三个问题。”
“请问吧。”
“高氏一族,是不是有神经病?或者说,除了齐神武,他的儿子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此言一出,刘桃枝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问的是这种问题,一时间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别的不说,都是已经故去的人,你关心这种事做什么?
听得宇文温重复了一遍问题,刘桃枝陷入回忆之中,许多人的样貌出现在脑海中,最让他难以忘记的,是老郎主高欢。
多少年了?当年元魏怀朔镇的队主贺六浑,从区区兵户出身一步步走到巅峰,这样的人物会是脑子有问题么?不可能!
至于随后那几位...
“这个问题,你不用急着回答。”
“那么郎君何故要问?”
“闲来无事。”
宇文温淡淡的说道,这问题纯属“私人兴趣”,后世的历史爱好者们,对于北齐的高氏家族很感兴趣,各位高某的种种奇葩言行、事迹,许多人猜测搞不好祖孙三代都是遗传神经病。
刘桃枝有些奇怪的看着宇文温,他实在搞不懂这年轻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莫非长安的那位说的对,宇文温此獠有些不知所谓?
想到这里,他开头看向对方,如今的牢房门外,就只有宇文温,和一个阉人。
对的,是阉人,刘桃枝在齐国皇宫待久了,对阉人再熟悉不过,那种些许有异的言谈举止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他。
身边竟然有阉人,这宇文温果然有些奇怪,问这种问题,莫非你脑子才是真有问题吧!
“第二问,故齐时,六镇勋贵和山东士族之间的纠葛,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齐国已经亡了,关心这种问题有意义么?
刘桃枝如是想,不过当今天下局势,周国的地盘大部就是当年齐国的地盘,他琢磨着莫非这位是在担心周国重蹈齐国覆辙?
你又不是皇帝或者丞相,关心这种事做什么?
“刘老汉看来似乎是需要时间回忆?”
“郎君问的问题,老朽区区...”
“少来这套,三个问题必须答出两个,还得让本公满意,否则你就去死!”
“郎君的意思,老朽至少答出两个就能活命?”
“生不如死!三个全答得让本公满意,你就苟延残喘吧!”
宇文温懒得啰嗦,他可不是乡学书生有问题请教先生,如今自己是拿刀的,刘桃枝就是块摆在砧板上的肉,这一点可不能弄混了。
“不知第三个问题是?”
“山东高门世家,虚实如何。”
你脑子有问题吧!
刘桃枝真的想这么反问,宇文温的三个问题真是不知所谓,他只觉得对方有些分不清轻重缓急,一个连糠都吃不饱的人,却在纠结今日是吃山珍还是海味,莫非是饿昏头了?
隋、周两国对峙,周国能不能获胜是一个问题,周国日后是不是宇文氏的还两说,局势如此混乱,你却在担心勋贵和山东士族之间如何平衡的问题,这问题和你有关系么?
不过是个穷途末路的宗室,区区巴州刺史...
刺史!
想到这里,刘桃枝不由得想起当年的一幕幕来:那个时候,那一位,也不过是区区刺史啊...
那年,高欢手握朝廷大权之际,一位同样是出身六镇的军户——宇文泰,不过是区区夏州刺史罢了,作为关中大行台贺拔岳的部下,和丞相高欢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结果这位宇文黑獭竟然占据关中,和高欢分庭抗礼,随后的宇文周和高齐对峙多年,最后是宇文泰的儿子宇文邕,把高欢的孙子高纬击败,一统长江以北。
刘桃枝想到这里,看着面前这位宇文氏,不由得惊疑不定,他不知道此人是脑子有问题,还是所图甚大。
“莫要看了,本公不会被你感动的。”宇文温面无表情,“三个问题,答得好活命,答不好就死,没什么疑问吧?”
“郎君,这些问题,可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楚的。”
“本公知道,所以会准备好问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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