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当真睡得痛快,等赵然苏醒的时候,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十足。他睁眼望向四周,却顿时愣住了。
长亭还是那座长亭,周围的楼台馆阁依旧,但却已经不在湖面之上,而是在茫茫大海之滨。海风推送着海浪,在岸边的礁石上卷起细碎的浪花,天上不时飞过翱翔的海鸟,鸣叫着飞向远方。
自己一个人睡在亭中,张老道、龙阳子、青君和青婆婆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去了何处。
赵然起身,略一回顾,向着南边最高之处纵跃而上,不多时,便来到这座小山的顶部。
四下打量,这哪里是大青山的洞府,分明就是浩瀚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莫非自己被几位大修士给丢到海边来了?自己到底睡了几天?可是,这亭台楼阁,却还是原来的亭台楼阁,分毫不差,究竟怎么回事呢?
心里一动,赵然打开天眼,只觉天地之间的气机流向极有规律,虽然也符合天地之道,但却多了一丝人工斧凿的痕迹。这也是他身俱天赋的缘故,换做旁人,很难察看得出来。
赵然顿时惊住了。他从未见过一座法阵居然会布置得如此庞大,整座岛,连同大海——至少周围视线所及的海域,居然都是一座法阵演化而来!
这哪里是演化的法阵?这分明演化的就是一片天地,一方小世界!
赵然自家也是使用阵法的高手,他最得意的月鸣幻境八卦阵,虽说也是法阵,但除了天上的明月和乌云外,法阵中只有黑暗,哪里会如这座阵法一般真实到犹如开辟世界?
再回忆片刻,赵然不敢想了,望着那些熟悉的亭台故景,他直到此刻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原来早就已经踏入这座大阵之中,和张老道等大修士一起吃了近月的酒席,甚至还在阵中炼出来第二个丹胎。
既然如此,想必这座大阵也是几位大修士对自己的磨砺吧?自己应该如何才能走出去呢?
思索片刻,赵然先打了个飞符询问张老道:“大真人,是让我破阵么?”
飞符发出后,在天际划了一道白光,又绕了回来,落在赵然手中。赵然明白了,此阵隔绝外界,不通飞符。
在峰顶上趺坐良久,认真揣摩此中天地气机的流向,看罢多时,只觉心中一阵烦恶,忍不住就想吐血。赵然连忙收回心神,功法运转三个周天,将这股烦恶感消除,重新观察。
这座大阵极为繁复,天地气机的流动乍一看上去似有规律可循,可仔细思量,却又不尽不实,仿若重重山峦,层层隐没于青烟白云之内。
阵中昼夜依旧分明,与外界差相仿佛,到了夜晚之时,天上繁星闪烁,耳畔涛声阵阵,完全分不清是真是假。
枯坐了大半天的赵然,直到此刻方才起身,顺着一条极为诡异的线路下了山峰,在各处亭台间转来转去,时而还去海边枯坐,看那日升月落。
就这么转悠了不知多少天,赵然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为恍惚的状态中。
这一日,他坐在海边一方礁石上,正在看着海风将浪头无穷无尽的送到岸边。看着那一道道海浪被礁石撞击成碎花,沉落下去,然后又重新聚集起来,再次碎为浪花,然后再次聚集......
赵然浑身一震,天眼之中的世界里,天地气机忽然变成不知几千万、几亿、几十亿根细微颤动的丝线,这方世界的真实,如同抽丝剥茧般展现在了他的眼前。莫非这是自己的天赋有所进阶?
赵然呆看半晌,从礁石上起身,辨别着这些细若游丝的气机,顺着其中的动静规律和方向,慢慢踱步前行。
他在这座海岛上莫名的游荡着,一时进入某座房舍,一时登上某处楼台,一时钻入某处洞窟,一时又涉水入海。
三天之后,他终于走进了长亭。
刚一入亭,便见亭中不知何时多了三个道人,看面相从未见过,却又透着几分熟悉。其中二人正在对弈,另外一人则立在旁边观战。
那观战的道人见赵然进来,冲他微微颔首:“小友请了。”
赵然试探着问道:“大真人?”
“哪位?”
“龙阳祖师?青仙子?青婆婆?”
“小友说笑了,吾乃观棋真君,这二位道友是乌鹊真君和鸿雁真君。来,如今棋局正到精妙处,小友若是有此雅兴,也可试着算一算。”
赵然懂棋,也会下棋,但棋力很臭,大致在九品守拙之上、刚入八品若愚之间,抬眼看了一阵,算了五六步,就感觉算不下去了,气海开始翻腾,烦闷感再次而至。
他连忙收回心神,将目光从棋盘上撤回来,方才不至于吐血。
他不是来看棋的,更不是来下棋的,他是顺着天地气机的流向找寻过来的。于是不再看棋,而是盯着棋盘所在的位置仔细分辨。
这方长亭之中,天地气机具象而成的丝线相比外面而言更为繁复,通过观察和对比其中的脉络走势,他发现有数万根、数十万根丝线最终的猬集之处,便在棋盘上。
再进一步分辨,每一颗棋子上,都牵连着许多丝线,少的十数根,多的数百根。在赵然的天眼视野中,乌鹊真君和鸿雁真君每落一子,等于牵动数十、上百根丝线,将其拉入棋盘,从而影响着整个法阵的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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